读余秋雨《乡关何处》

王明刚老师

读余秋雨《乡关何处》

  我第一次读这篇文章是在火车上。

  从蚌埠到银川是一段很远的距离,坐火车要两天一夜,喧闹的车厢里,好像只有我一个人在闹中取静,吆五喝六的打牌的声音,谈天说地的声音,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方式消磨这无聊的车程。

  我看到余秋雨先生写他小时候坐火车从余姚去了上海。

  我们家人很喜欢旅游,我六岁那年爷爷奶奶带我去了北京,之前大约也去过别的地方,但是我记不真切了。那时我对于火车的印象,便不仅仅停留在它庞大的外表和呼啸的声音上。火车上最常看见的是包裹,各种各样的包裹。有的是昂贵的皮质行李箱,带着小轮和手拉杆;有的是普通的布袋,甚至是麻袋,还有的就是最廉价的布单,把衣服和被褥草草地捆起来。上了火车,不论带什么样的包裹的人,便都是一样的。或远行,或归家,心中充满了思念、憧憬,也有疲累和无奈。

  火车上最经典的,是方便面的味道。为了赶火车,很多时候是顾不上好好吃顿饭的,于是卧铺之间小小的桌子上,摆上了方便面盒,到了饭点,就会准时飘出那种香味。说是香味,其实是不严谨的,对于一个奔波一天饥肠辘辘的人来说,这无疑是美味佳肴;可是当我们已经吃饱,闻到这种味道,很难再燃起食欲。其实他们远行会尝到远方的特色,他们归家会找回家乡的美味,但在火车上,没有办法,便只能吃这廉价的方便面,去想远处的佳肴。有时候,只要闻到方便面的味道,都会让我想起火车。

  余秋雨先生去上海的时候,包里装着一瓶酒浸杨梅和一包霉干菜。一旦坐上火车,去了他乡,那味道便只能怀念,等待一朝归乡,重温旧梦。年少的时候,带着懵懂的梦想奔赴一个陌生的城市,这意味着成长,过往的一切要画上一个句号,未来是一张没有划痕的白纸,等待浓墨重彩的线条。于是上林湖边的嬉戏打闹、杨梅树上的满山笑声都默默地失去了色彩,不知什么时候会重新亮起来。

  夜幕已至,灯光亮了起来,车厢安静了。我想,火车,不过是在不同人的故乡间奔波。在他乡,可能是小住,也可能就是永居,以为自己永不改变的乡音或是口味,甚至都会离故乡越来越远。我明白余秋雨先生发现自己再说不好余姚话的时候,会有多么怅惘和无奈,也知晓读书时遇到多为同乡时,那种无法表达的狂喜和感慨。故乡,从来都不曾消失,它永远包围着、追踪着我们,直到我们的体温和呼吸恢复到和未离家之前一样。

  唐僧西行出发之前,太宗在临别的酒杯里撒上一粒土:“宁恋本乡一捻土,莫爱他乡万两金。”这是最衷心的希冀和祝福,也是无法泯灭的深深的乡愁。

  崔颢亦有名句:“日暮乡关何处是,烟波江上使人愁。”漂泊到最后竟然找不到自己的家乡,这该是一种怎样的彷徨与凄凉!

  萧红在《呼兰河传》里这样说:“我也要离家的吗?等我胡子白了回来,爷爷你也不认识我了吗?”她在读过《回乡偶书》之后,小小年纪就对离乡产生了恐惧,然而后来,她一生都在漂泊,再没能回到她小时候住的小镇。她在很多地方都有朋友,有居所,有爱人,但是除了故乡和祖父,没有一个人、一个地方能够让她身心俱归。

  就这样一路走一路看,两天的`车程终于把我指向了我所憧憬的终点。宁夏,是回族的自治区,在那里将会有很多和我爷爷奶奶一样的回族人,而在家乡,却真的很少见,这次远行,是不是另一种意义上的归家?我突然感到迷茫,难道要像余秋雨先生说的那样:“从一个没有家的故乡,回到一个有家的异乡。”后来,爷爷每一次提到这次银川之旅,都透着一种满足和兴奋,我将沙漠永远烙在心里,成了我梦里的家乡。

  余秋雨先生的“故乡之旅”也结束了,“座位没有了,身份模糊了,乡音丢失了,行李里也没有土特产了,哐啷哐啷地又在这条路上走一趟。”我想没有人会把故乡弄丢,因为每个人潜意识里都有对故乡的思念与依赖,怀着淡淡的乡愁,再去江湖为家、天下为家。

  很多游子一生都在回家,很多人最终都没有回来,走的很远,死的很惨。

  念着崔颢的诗句,我想,故乡,也许真的是永远也回不去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