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读过村上春树的八九部作品,有如《奇鸟行状录》的大部头,也有三四百页的短篇小说集。实话实说,除了超现实主义诡谲怪诞的作品风格,多数对我无太大触动。既没有直击灵魂的犀利疼痛,也无渗透生命的绵长意味。
读完《神的孩子全跳舞》,我突然意识到我自己的问题。也就是说,之前所有平淡的感觉,不是作品平淡,是我的赏析能力存在不足。用一句话说,我称自己为低水平阅读者,不知恰不恰当。总之,归结为自己理解力不够。
这部以1995年神户大地震为背景的短篇小说集,我读得非常用心,尤其译者序言部分,我读了不下五遍。里面包含的写作背景,以及各篇简单的解析,都给我极大帮助。我通过自己的阅读理解,加上译者非常关键的片言只语,不但深入透彻地读懂了作品,而且,几乎每一篇都有或多或少感同身受的部分。如同我自己,也被放在了村上的故事里。
自然,这是错觉。这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在这些作品里,体会到人生的复杂和人性的复杂。生活不但不易,而且从来也不简单。所谓成长,不是掩埋过往,不是掩埋人性之恶,而是尽管会伤得鲜血淋漓,依然得直面一切。
序言里有一个非常好的词,是整部短篇集一个非常积极阳光的关键词。可惜,我突然记不起来了。我在文中画了线。我以为我就能一直记住。重要的时刻,我还是忘了。当时,它像一道明亮的光,直直照进我的心里。
这是我的感受。整部书读完,我的感觉就停在了那个关键词上。尽管我真的也实在记不起来了。但那个词的光芒留在了我心里。这就够了。
终于在这个梅雨季节里静静地读完了村上春树的《神的孩子全跳舞》,我不是村上迷,对于第一次全文读完优美文字编织成的如梦般的深度思索还是有些许的感慨。
共六篇,各篇都以1995年日本大阪、神户大地震为背景,在不经意中描写“劫后重生”的故事主角们对自己以往人生的重新认识。生活中的细小变化太容易让人视而不见,偏偏当地球猛烈运动时才会好好思索人生的深度。
最有感触的是《泰国之旅》,那个老女人看到早月的体内有石子,一颗又白又硬的石子,突然心里猛的一阵惊讶,而感慨的是,老女人告诉了她解决办法,就是等待梦境的出现,到时会发现一条绿色大蛇,它无害,但是抓紧它,它能够帮助你吞掉这白色石头。然后你一直期待死去的那个人,他没有死,“但对你实在是幸运的事。感谢自己的幸运。”这是一个要她重新自我反省自己的预言,对于负心恋人的恨持续三十年,“甚至在心底盼望发生地震。在某种意义上,那次地震是自己引起的。那个男人把自己的心变成了石头,把自己的身体变成了石头。”这些都是整整背负了三十年的石头,压得她在生活中都喘不气来。
一次悠闲的泰国之旅,遇到的人,遇到的事,在某个特定时刻才能解开曾经的束缚,就像命中注定一样。
其实想想我们自己,现如今,谁的身体里,灵魂里,没有石子,总是背负着往返于家庭与工作,往返于恋人与孩子,往返于生与死,就是死了,烧成灰烬那颗石子也还在,这在中国叫舍利子,会供奉起来,供虔诚的后人瞻仰。
在这本小说里,有无奈,有勇敢,有爱情,有独立,这些都是在生活的阵痛之后,必须静等时机,在命中注定某一刻,真正停下来,站好后静静地往回看,释然过去,往前看到依稀的微光,承载的未来的另一个自己走下去。
《神的孩子全跳舞》是村上春树针对地震写的.短篇小说集,由六个相互独立又相互联系的故事组成。小说前面有一篇林少华的序言讲的挺有道理,如果不看序言直接看小说不免有些困惑(尤其是前五篇),可是看了序言就难免带着序言里的印象去理解小说,总感觉有点先斩后奏的味道。就自己来说没怎么看序言,而且还是随机顺序读的,遇到不喜欢的故事看到一半就放弃了(比如泰国之旅),遇到喜欢的故事就连续看许多遍(比如蜂蜜饼),在前两天终于断断续续的看完了,有一些感想也有一些困惑,忍不住写下来。
《UFO飞落钏路》这篇小说的基调压抑的让人喘不上气,荒凉孤独的人和小镇,里面不论是谈话还是情节就像闷在一团雾中,听得见别人的声音,看得见别人的面容,可就是与世界隔了一层玻璃,什么都是模糊和不确定的,而且这篇故事好像没有什么完整的故事情节,故事到了中途戛然而止,就像压抑到了一半突然消失了,余下的只是空旷和失望。我觉得这篇并不是要讲述什么完整情节的故事,仅仅是反映压抑空无的图景。
如果前一篇是压抑的灰雾,则《有熨斗的风景》就像一把锋利的刀刃,如果不小心被割伤,最先体验到的不是疼痛,而是寒冷。远离家乡的老人三宅,高中离家出走的顺子,他们在生活中都有某种缺失,于是想在别处寻得慰藉,三宅害怕自己会在孤独寒冷的地方死去,在燃起的篝火中寻找自由和温暖,顺子的家人和学校都让人无法忍受,于是高中就离家出走,自己的生活一片黯淡,她也在篝火中寻找温暖,火焰就像是真正的家人,默默接受一切并揽入怀中予以宽恕。因为周围太寒冷,心中的缺失只能在篝火中寻找慰藉。
《神的孩子全跳舞》这篇故事也作为了封面标题,至于村上为什么这么做,我只能暗自猜测(因为这句话念起来很好听,朗朗上口,念一遍就让人有轻快之感,还会有比这更好的理由吗?)
一直为自己的生之困惑烦忧的善也抛下了心中的负担,一个人在棒球场跳起了舞,很简单的故事,但让我在意的是,善也并不是通过某个光明重大,某种畅快的发泄,或者是某个让人满意的答复而卸下重担的,比如他千辛万苦追上了那个缺右耳垂的男人,发现他正是自己失散多年的老父亲,然后两人一起抱头痛哭的这种感人桥段。而是一个偶然,一个短暂的瞬间,由一开始的茫然:“我到底在这上面寻求什么呢?”到后来的解脱:“至于那个男子是自己的生父还是神祗,亦或是毫不相干的人,已经怎么样都无所谓了”,这看起来不可思议又合情合理,多年的困惑在一瞬间随风飘散,尽管自己仍然没有确切的答案,随它去了,神的孩子也好,医生的孩子也好,唯一可以确定的是自己在这片大地上有血有肉的活着,自己要做的仅仅是在这地面释放和表现自己,跳舞吧,在天空的注视下,亦或是在神的注视下。
不过里面描写善也的用词真是别具一格,用的词居然是“呆楞楞傻乎乎笨头笨脑”,然后善也的母亲很自信的对他说:“你的鸡鸡这么大,证明你是神的孩子。”嗯,确实是有力的证明。
《泰国之旅》勉强看完了,可能是因为自己尚且缺乏与之对应的生活经验,无法与小说中的情景形成呼应,所以没什么感受,不过仇恨若不及时放下,会结成石子一直折磨内心,日久天长,自己也无法认出自己。30年的仇恨究竟有多么深?我不知道,我想起了《我的孤独是一座花园》中的一句诗:爱是持续瞬间的永恒,恨是仿佛永存的瞬间。不过最后早月决定放下仇恨,在梦中等着那条大蛇。
《青蛙君救东京》在序言里面说是最为怪诞的故事,和其它现实性的故事相比,这篇确实比较奇怪,尤其是那个青蛙或青蛙君(就如它让片桐叫的),又懂文学(读过安娜卡列尼娜和白夜)又能打(身高两米),还引用哲学家尼采的话,实在是世间罕见。这类怪诞故事不能用普通的经验对照看,而更多是了解其中的象征或寓意,青蛙说的话都有些耐人寻味,尤其是在战斗后他说:我的敌人也是我自身内部的我,我的自身内部有个非我。
我把非我理解为一种放弃和失望的态度,片桐便是这样的态度,对生活了无热心,对自己则彻底失望,做着危险的工作觉得即使突然死去也无所谓,这时候青蛙君过来要他帮忙拯救东京,与黑暗中的巨大蚯蚓战斗,想象的战斗在心中发生,我想青蛙君的目的便是鼓舞片桐拿起勇气对抗自己心中的那份失望和疲倦吧。
每个人为我而不是非我,是因为每个人都有独一无二的灵魂,尽管自己平庸无奇或者就如片桐说的平庸的连平庸都算不上,但再糟糕也不能放弃自己,不要想着什么:“一塌糊涂的人生”,“每天只是吃喝拉撒睡罢了”,即使自己再默默无闻仍然需要努力生活,并拿出勇气和数不清的可怕敌人战斗,绝望的心情也好,心中的混沌也好,黑暗中巨大的蚯蚓也好。就像青蛙君说的,没人知道,但事关重大,这是属于自己的孤独的彻头彻尾的战斗,只能拿出勇气和决心面对。
最后一篇《蜂蜜饼》是这本书里最喜欢的一篇,这篇文章有的段落和句子可以让人看好几遍。其中的文字就像树林里的小溪一样,干净又流畅。觉得这一篇作为压轴故事要比其他故事更完整(无论是情节还是隐藏的感情),其中淳平讲的正吉熊和郭吉熊的故事是村氏风格的童话,有点莫名其妙又温暖人心。
在序言里看到前5个故事是村上在1999年67月集中创作的,蜂蜜饼是在2000年另外写的,前5篇的人孤独,绝望,困惑到再到勇敢的面对,故事由寒冷压抑到战斗,村上一定在寻找一个”出口“,我猜村上对于最后一篇青蛙君救东京作为故事总结尾肯定有不满意的地方,于是又写入了《蜂蜜饼》,以爱和希望作为故事的出口。
村上想通过小说表达的其实很明显了,对于经受创伤和绝望的人,在《神的孩子全跳舞》中放下重负,在《泰国之旅》中放下仇恨,还有《青蛙君救东京》中青蛙君和黑暗的勇敢战斗,最后,在这一切之后,还需要温暖和爱。就如淳平一样不再犹豫,不再徘徊,决定向小夜子求婚,并决定写和以往不同的小说,那里天光破晓,一片光明,在那光明中紧紧地拥抱心爱的人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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