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幼稚园大学》读后感

王明刚老师

《幼稚园大学》读后感

  幼稚园大学

  这是一班大三的学生:聪慧、用功、循规蹈矩,标准国立大学的好学生。 看完期末考卷,批完论文报告,我把总成绩寄出,等着学生来找我:零分或是一百分, 他们总得看着卷子的眉批,与我印证讨论过之后,才能知道为什么得了一百分或零分。 假期过去了,新学期开始了,学期又结束了。 学生来找我聊天、吃消夜、谈功课:就是没有一个人问起成绩的事。 有一个成绩应该很好的学生,因为论文的注脚写得零乱散漫,我特意大幅度地降低了他 的分数,希望他来质疑时告诉他一个教训:作研究,注脚与正文一样重要。

  但是他也没有来。 等了半年之后,我忍不住了:"你们为什么不跟教授讨论成绩?" 学生面面相觑,很惊讶我问了这样一个问题。 "我们怎么敢呢?教授会很生气,认为我们怀疑他的判断力,不尊重他的权威。去讨 论、询问,或争执成绩,等于是跟教授挑战,我们怎么敢?"

  那么,假设教授打了个盹,加错了分数呢?或是一个不小心,张冠李戴呢?或者,一个 游戏人间的老师真的用电扇吹考卷来决定成绩呢? 逐渐地,我发觉在台湾当教授,真的可 以"getawaywithmurder",可以做出极端荒唐 过分的事而不致遭到学生的反抗,因为学生被灌输了二十年"尊师重道"的观念;他不敢。 有一天,一个泪眼汪汪的女学生半路上拦住了我的车子:"有个同学扭伤了脚踝,你能 不能送我们下山搭车回台北?我拦了三辆路人的车,他们都不肯帮忙!" 好吧!于是泪眼汪汪的女学生扶来了另一个泪眼汪汪的人,一跛一跛的,进了我的车。 下山只有几分钟的车程,可是车后两个人拼命掉眼泪、吸鼻涕。受伤的哭,因为脚痛, 想妈妈;没受伤的也哭,因为她不知道如何处理这个情况。

  事实上,这个惊天动地的"情况"只需要两通电话:第一通打给校医,第二通打给计程 车行,如此而已。

  找很惊异地看着这两个女生哭成一团。她们今年20岁,正在接受高等的大学教育。 她们独立处事的能力,还不到5岁。

  开始的时候,课堂上问学生问题得不到回音,我以为是学生听力不够,于是我把英语慢 下来,一个字一个字说,再问,还是一堵死墙;于是改用国语,再问。我发觉,语言的问题 其次,思想的贫乏才是症结所在。

  学生很用功。指定的小说或剧本上课前多半很尽责地读完。他能把故事的情节大纲说得 一清二楚,可是,当我开始问"为什么"的时候,他就瞠目以对--不知道,没想过。 他可以读十篇爱伦坡的.谋杀小说,每一篇都读懂,但不能够综观十篇整理出一个连贯的 脉络来。他可以了解苏格拉底为什么拒绝逃狱,也明白梭罗为什么拒绝出狱,但这两个事件 之间有怎样的关系,他不知道。他可以说出诗人艾略特对艺术独创与模仿的理论,但是要他 对王三庆的仿画事件发表意见--他不知道,他没有意见,他没学过,老师没教过,课本里 没有。

  我爱惜我的学生;像努力迎取阳光的黄色向日葵,他们聪慧、纯洁、奋发,对老师尤其 一片真情。但是,他们也是典型的中国学生:缺乏独立自主的个性,盲目地服从权威,更严 重的,他们没有--完全没有--独立思考的能力。

  错在学生吗?

  当然不是。学生是一坯混沌的黏土,在教育者的手中搓揉成型。从小学到大专联考这个 漫长过程当中的种种问题,暂且不谈,让我们看看这些"不敢"、"泪眼汪汪"、"没有意 见"的大学生正在接受什么样的高等教育。

  20岁的人表现出5岁的心智,往往是因为办教育的人对学生采取一种"抱着走"的育 婴方式。常常会听到一些大学校长说,"我把学生当自己的儿女看待",一派慈祥。他也真 做得像个严父慈母:规定学生不许穿拖鞋在学校内行走,上课不许迟到,周会时要正襟危坐, 睡眠要足八小时,熄灯前要洗澡如厕,清晨六点必须起床作操,讲话时不许口含食物,夏天 不可穿短裤上课,看电影有害学业,看电视有伤眼睛,吃饭之前要洗手,等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