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经周南卷耳原文鉴赏

马振华老师

诗经周南卷耳原文鉴赏

  【作品介绍】

  《卷耳》是《诗经》里面的一首古诗。这首诗是一篇抒写怀人情感的名作。其佳妙处尤其表现在它匠心独运的篇章结构上。而且《卷耳》这首诗的语言优美自然。诗人能够熟练地运用当时的民谣套语。《卷耳》为我国诗歌长河中蔚为壮观的一支——怀人诗开了一个好头。其深远影响光泽后世。

  这是女子怀念征夫的诗。她在采卷耳的时候想起了远行的丈夫,幻想他在上山了,过冈了,马病了,人疲了,又幻想他在饮酒自宽。第一章写思妇,二至四章写征夫。

  【原文】

  采采卷耳[1],不盈顷筐[2]。嗟我怀人[3],寘彼周行[4]。

  陟彼崔嵬[5],我马虺隤[6]。我姑酌彼金罍[7],维以不永怀[8]。

  陟彼高冈,我马玄黄[9]。我姑酌彼兕觥[10],维以不永伤[11]。

  陟彼砠矣[12],我马瘏矣[13],我仆痡矣,云何吁矣[14]。

  【注释】

  [1]采采:采了又采。采者是一个正怀念着远人的女子。卷耳:菊科植物,又叫做“苍耳”或“枲(xǐ)耳”,嫩苗可以吃。

  [2]顷筐:斜口的筐子,后高前低,簸箕之类。这种筐是容易满的,卷耳又是不难得的,现在采来采去装不满,可见采者心不在焉。

  [3]嗟:叹词。我:采者自称。怀:思念。

  [4]寘(zhì):即“置”,搁。彼:指那盛着卷耳的顷筐。周行(háng):大路。她因为怀人之故本没心思采卷耳,索性放下顷筐,搁在大路上。

  [5]陟(zhì):登。“陟彼”的“彼”字是指示形容词,与下文“酌彼”的“彼”字同。崔嵬(wéi):高处。这一句写思妇想象行人正登上高山。

  [6]虺隤(huītuí):又作“瘣(huī)颓”,就是腿软。这是思妇设想行人在说。自此以下的“我”都是思妇代行人自称。

  [7]姑:且。金罍(léi):盛酒之器。

  [8]维:发语词,无实义。永怀:犹言“长相思”。思妇想象行人用酒宽慰自己,使自己不至于老想家。

  [9]玄黄:病。这里指眼花。

  [10]兕(sì):兽名,像牛,青色,有独角。用兕角做的酒杯叫做兕觥(gōng)。

  [11]永伤:犹“永怀”。

  [12]砠(jū):有土的石山。

  [13]瘏(tú):与下句痡(pú)同义,都训作“病”,就是疲劳力竭。仆:同路仆人。

  [14]云:语助词,无实义。吁(xū):又作“盱”,忧意。“云何吁矣”等于说“忧如之何!”

  【译文】

  采呀采呀卷耳菜,采来采去不满筐。怀念我的心上人,竹筐搁在大路旁。

  我骑马儿上高山,马儿疲惫力用光。唯有暂饮杯中酒,使我暂时忘家乡。

  我骑马儿上高冈,马儿疲惫眼发黄。唯有暂饮杯中酒,使我暂时不心伤。

  我骑马儿上石岭,马儿疲惫体已伤。仆从生病难跟随,此情此景好凄凉!

  【讲解】

  《卷耳》是一篇抒写怀人情感的名作。其佳妙处尤其表现在它匠心独运的篇章结构上。旧说如“后妃怀文王”、“文王怀贤”、“妻子怀念征夫”、“征夫怀念妻子”诸说,都把诗中的怀人情感解释为单向的;另外,日本的青木正儿和我国的《诗经》专家孙作云还提出过《卷耳》是由两首残简的诗合为一诗的看法。这些看法反映出对《卷耳》篇章佳妙布局认识不足的缺陷。

  《卷耳》四章,第一章是以思念征夫的妇女的口吻来写的;后三章则是以思家念归的备受旅途辛劳的.男子的口吻来写的。犹如一场表演着的戏剧,男女主人公各自的内心独白在同一场景同一时段中展开。诗人坚决地隐去了“女曰”、“士曰”一类的提示词,让戏剧冲突表现得更为强烈,让男女主人公“思怀”的内心感受交融合一。首章女子的独白呼唤着远行的男子,“不盈顷筐”的卷耳被弃在“周行”——通向远方的大路的一旁。顺着女子的呼唤,备受辛苦的男子满怀愁思地出现;对应着“周行”,他正行进在崔嵬的山间。一、二两章的句式结构也因此呈现着明显的对比和反差。第三章是对第二章的复沓,带有变化的复沓是《诗经》中最常见的章法结构特征,这种复沓可以想象为是一种合唱或重唱,它强有力地增加了抒情的效果,开拓补充了意境,稳定地再现了音乐的主题旋律。第四章从内容分析仍是男子口吻,但与二、三章相差很大。我把这类《诗经》中经常用的手法称为单行章断,比如《召南·采蘩》、《行露》,《周南·葛覃》、《汉广》、《汝坟》等诗中都有此类手法。这类手法是合唱形式的遗存,可以想像这是幕后回荡的男声合唱。其作用是渲染烘托诗篇的气氛,增强表演的效果。

  《卷耳》的语言是优美自然的。诗人能够熟练地运用当时的民谣套语。《周易·归妹三·上六》:“女承筐,无实;士刲羊,无血。”“女承筐,无实”正与《卷耳》首句“采采卷耳,不盈顷筐”对应。把民谣用作套语,像一个套子一样放在诗章句首,为诗奠定韵脚、句式的基础和情感思绪的习惯性暗示,这是《诗经》的起兴手法的一例。诗人善于用实境描画来衬托情感。旅途的艰难是通过对山的险阻的描摹直接反映出来的:诗人用了“崔嵬”、“高冈”、“砠”等词语。而旅途的痛苦则是通过对马的神情的刻画间接表现出来的:诗人用了“虺隤”、“玄黄”、“瘏矣”等词语。而描摹山、刻画马都意在衬托出行者怀人思归的惆怅。“我姑酌彼金罍”、“我姑酌彼兕觥”,以酒浇愁,便是正面对这种悲愁的心态提示。全诗的最后是以一种已类化的自问自答体收场的:“云何?吁矣!”它既是对前两章“不永怀”、“不永伤”的承接,也是以“吁”一字对全诗进行的总结,点名“愁”的主题,堪称诗眼。

  怀人是世间永恒的情感主题,这一主题跨越了具体的人和事,它本身成了历代诗人吟咏的好题目。《卷耳》为我国诗歌长河中蔚为壮观的一支——怀人诗开了一个好头。其深远影响光泽后世。当我们吟咏徐陵《关山月》、张仲素《春归思》、杜甫《月夜》、王维《九月九日忆山东兄弟》、元好问《客意》等抒写离愁别绪、怀人思乡的诗歌名篇时,都可以回首寻味《卷耳》的意境。(朱渊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