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歌-给暖暖》公开课教案

阿林老师

《秋歌-给暖暖》公开课教案

  这的确是一曲秋天之歌。痖弦是那种“轻盈型”的诗人,正如这首诗,它是以轻盈的旋律、节奏和姿态步入我们的艺术想象的。实际上,也可以将它看做一首经过“剪辑”后的诗,线条由复杂归于简单,氛围由喧闹进入静谧,包括那七月、南国、北方、山径、寺院和秋天等,都显然呈现出极其单纯的品质来。

  随着“落叶”“荻花”“砧声”“雁子”的陆续消失,“什么也没留下”的秋天似乎又要触动诗人伤感的神经,然而,诗歌最终却没有落入“悲秋”的俗套。因为秋天留下了“一个暖暖”,初读《秋歌──给暖暖》,还以为“暖暖”是一个“女孩”的名字。如果诗人写的不是寒暑交替季节变迁,而是写在秋天(自然的秋天或者人生的秋天)的一段人生经历甚至感情经历,当然可以把“暖暖”理解为诗人的一位“朋友”,从诗歌文本上直接解读,都完全是“合理的”。因此,诗要表达的东西,不是在诗内,而是在诗外,是在语言之外,或者是在你的想象之外。

  痖弦是在古典诗词与西方现代主义、超现实主义总的背景下开始诗歌艺术追求的,在技巧和方法上具有一定的前卫性。“暖暖”的非特指性正是符合了诗歌的“无理而妙”。所谓“无理而妙”的“理”不过只指人类的理性逻辑而已。诗歌却正是由于超越这些理性逻辑而获得自己的生命,无理而有情,所以才妙。

  诗中的“落叶”“荻花”“砧声”的消失和远去,“雁子”“秋空”和“十四行”的联想,无一不指向一种对美好事物的甜美回忆。在甜美的情感回味之余,固然也难免某种沧桑之变的感叹。然而,一切皆因“只留下一个暖暖/一切便都留下了”。常规的音乐性与非常规的“诗家语”形成鲜明对比,也增加了这首诗的艺术效果。这首诗还具有古典韵味,特别是第三个诗节中的语言和意象,显示出诗人深厚的古典诗歌修养。

  华兹华斯说诗是宁静中的回忆。读这首诗时,引导学生对美好事物回忆,什么是变和不变,什么是短暂与恒久,什么是爱情的`真谛等等,便都会得到诗意的解答。

  问题探究

  一、怎样理解诗歌中的“暖暖”这个意象?

  我们知道诗歌中出现的人名作为特指词已经被虚化了,超出了其原来有的确指意义,而具有了词语的审美意义。从题目《秋歌──给暖暖》看,暖暖是谁?芳龄几何?我们都不知道,但这丝毫不影响我们对诗歌的理解,重要是“暖暖”这个名字带来的女孩子气息,给人温暖备至的暗示信息。“暖暖”在此成了诗人的抒情对象──“情人”的一个表象符号,跟“给XY”没有什么本质的不同,但“XY”作为名字的代码太抽象,远不如具体的名字给人们以真实感和暗示性。《秋歌──给暖暖》一诗中,“秋天”跟“暖暖”不断形成对照和反差,“秋天,秋天什么也没留下/只留下一个暖暖/只留下一个暖暖/一切便都留下了”,一个暖暖便够了,可以敌过一切秋风的肃杀,抵挡一切寒意的侵袭。“一个”对应着“一切”,这“一个”就足以覆盖诗人全部的心灵诉求和愿望。诗歌通过对“消失”与“留下”的情感反差的生动刻写,艺术地表现了暖暖在主人公心目中无法替代的“神圣”地位。无疑,留下的“暖暖”是一份向往、一份情怀。

  二、富有意味的意象组成了怎样的境界?

  中国传统诗歌在数千年的演变中留下了一批具有意象定位的词语,它们具有约定俗成的审美语感,并渗透于诗人与读者共同建构的诗歌审美意识内,这一类词语具有意象定位的作用,意象定位化了的词语,是长期文化心理特别是审美文化心理在它们身上积淀的结果。新诗以口语的语言系统中,吸纳意象定位的一批旧诗词语,是新诗语言建设中的一项重要策略。这首诗中的意象“落叶”“荻花”“砧声”“辽夐”“雁子”等都是能见物起兴,显示秋天的荒芜伤感情绪的。比如最明显的“砧声”,在秋暮的江边传来的“砧声”,因为历代名诗的借用和名诗中所寓的游子漂泊之哀,使这个词有了非常明显的意象定位。

  痖弦在学校里所学的专业是戏剧,戏剧文学修养、舞台经验与艾略特等人影响的三位一体,使他的抒情诗体现着强烈的戏剧性倾向,借用古典诗词中的密集意象,运用现代诗歌意象反复、重叠句式、旋律讲究、时空交错等手法,延宕情绪的弥漫时间,使痖弦的这首诗尺短意丰,在有限的结构空间里寄寓着无限的诗意。这毕竟是一首现代诗,诗人表现的是现代人的情感,充满了对爱和青春似水流年式的咏叹。

  语言品味

  “暖暖”可以说是诗人生造的词语,也可以说诗人改变了这个本来是形容词的词性,如“暖暖的春天”,在本诗中还有名词的性质。“暖暖”可以产生“通感”,强烈地刺激人的触觉和听觉,从声音上和温度上都给人以温馨的感觉。诗又一咏三叹地“强化”这种感觉。特别是它形成的“节奏”是这首诗的一大特点。重叠的句式读来就像歌曲一般上口,和他许多诗歌一样带有民谣味儿,能够延宕情绪的弥漫时间。

  诗是最精练的语言艺术,最忌讳词语重复,这首诗却出现了五个“暖暖”(题目中一个诗中四个,诗中的四个恰好与一年四季暗合)十个“暖”(与人类的最高理想“十全十美”暗合)。一、二两个诗节都用“暖暖”作为一个诗句结尾,两个“独立”的“暖暖”极大地强化了它的效果。最后两个诗节采用了诗歌创作中的“顶真”技法,“只留下一个暖暖”是第四个诗节的结尾,也是第五个诗节的开头,不仅增加了诗的音乐性,还强化了主题:秋歌即是“暖暖”,“秋”的特点是“暖”,给人的也是“暖”。

  有关资料

  一、作者简介

  痖弦,1932年生,原名王庆麟,河南南阳人。1949年去台湾,1966年12月退伍。1954年与洛夫、张默共同创办《创世纪》诗社,1975年任幼狮文化公司期刊总编辑。1977年10月起担任台湾《联合报》副总编辑兼副刊主任、联合文学杂志社社长。现移居加拿大。主要诗集有《痖弦诗抄》《深渊》《盐》《痖弦自选集》《痖弦诗集》等。

  二、“一切便都留下了”(易彬)

  生于大陆而长于台湾的痖弦不是那种创作量很大的诗人,据说,其写作生涯仅仅十多年,所写诗歌也不到一百首,而且他是一位具有高度自觉性的诗人,在编纂诗集时多有挑剔,那些粗劣的、过于贴近时代的作品一律不收。因此,痖弦的作品虽不算多,但是他的诗歌却有很好的名声,在读者中间广为流传。

  《秋歌──给暖暖》作于痖弦写作生涯的早期,大约在这一时期,痖弦提出“新民族诗型”的观点(1956),主张追求形象第一,意境至上;强调中国风与东方味。一再地回响着汉语古典诗歌的声音的《秋歌──给暖暖》可看做对这一观点的实践。

  在这首诗中,经由“砧声”(张若虚:“玉户帘中卷不去,捣衣砧上拂还来”)、“雁子们”(李清照:“云中谁寄锦书来?雁字回时,月满西楼”,“雁过也,正伤心,却是旧时相识”)、“马蹄留下踏残的落花”(苏轼:“拂石坐来衫袖冷,踏花归去马蹄香”)、“秋天”“歌人”(歌吟诗歌的人)、“琴韵”“幽幽的寺院”等等词汇及其组合,可以想象,诗人写作此诗时的某些实际情境,时节已是晚秋,眼前虽有一片湖泊,但万物衰败(落叶满地、荻花不在),当然,这一衰败显然未必全是实有,而是由汉语古典诗歌的某种内质所激发──于此之中,最的内质应是“秋天”。

  在汉语古典诗歌里,秋天不仅仅是一个季节,更是主题:作为季节,它所呈现的是万物萧瑟的景状;而作为主题,历代文人反复吟咏的基本上都和“悲”有关,悲怆、悲伤、悲凄、悲切、悲痛、悲叹、悲郁、悲悼……正所谓“悲秋”。生命短促,人不过如落叶、荻花一般,季节一到就不得不四处飘零。“秋天什么也没留下”,生命“最后的颤抖”已然“完成”,什么也不能留下来。“在北方幽幽的寺院”所要揭示的,既可能是去“寺院”(在汉语诗歌语境中,这是一处特殊的、屡屡被表现的、富有精神内涵的场所)寻求某种精神慰藉,也可能蕴涵了遁入空门的意念──无论何种可能,都是由时节(生命)之悲所引发的。

  《秋歌──给暖暖》所写的即是这一感发。诗人看起来并没有用任何悲怆的词汇,实在是因为他已知晓这一感发在汉语诗歌语境中乃是自明性的。当诗人摹写下眼前各色衰败之物时,同时也是指向自身的,即蕴涵了诗人对于自我生命以及现实处境的感怀──诗人写作此诗大约三十岁,正是英姿勃发之时,所以,这一感怀之衍生,也可见出在那一时刻,诗人情感的强烈性。不过,一如诗歌副题所呈示,诗人寻求精神慰藉之所在乃是“暖暖”,而非“寺院”。

  “暖暖”乃是一个兼有多重意蕴的称语:“给暖暖”,既是诗歌所呈送的对象,它本身即具有某种私己的意味──第一、二节的末行均以“暖暖”成行,这应是诗人刻意为之,“暖暖”直接成为倾诉对象出现在诗中,诗歌本身的私己性呈现无遗。而且,在现代汉语词汇当中,“暖”并非那种单独即可构成语义单位的词素,它从来都是和“温暖”“暖和”等共同出现,其意义也不越出此一范围,由此,“暖”直接成为了生命(衰败世界)的亮色。此外,从音节看,“暖暖”为叠词,“暖—暖”,读起来有一种舒缓的效果──印着诗人呈现了衰败的时节和自身的生命境况,诗歌看似意境优雅且松散,实际上充满了紧张的精神内质,这一舒缓本身也应是指向这一精神的,即借此来适度缓解这一紧张。而当诗人说“只留下一个暖暖/一切便都留下了”时,它最终意味着“衰败—慰藉”这样一次心灵(精神)漫游的完成。

  当然,诗歌是一个“在路上”的东西,它从来都不追求一种“完成”的意义。关于这一点,还可一提的是“十四行”。这样一个源自欧洲的诗歌体式,在某种程度上,和中国古典诗歌的境遇有某种相似:最初来自民间,后经由文人“采录”与大力写作而最终成型;且同样具有严格的形式要求(比如押韵)。它出现在这样一首充满着古典韵味的诗歌中,并不显得突兀,“也不在辽夐的秋空/写它们美丽的十四行了”,这或许提示了“古典”在现代社会的某种处境,那就是它已不足以为生活在繁复时代的现代人提供全部的精神内涵,它势必需要某些补充──在另一方面,它也意味着:当时代不断移进,当精神之困境、生命之感怀不得浮泛──“悲秋”不过是其中的一种而已,个体所能凭藉的精神基点到底何在呢?如果过多地沉溺于古典时代就已经反复表达过的精神世界,其价值基点又何在呢?

  这对于书写生命意识与精神世界的诗人而言,无疑是一个有趣的话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