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的 “小九九”》精选美文欣赏

《母亲的 “小九九”》精选美文欣赏

　　母亲的 “小九九”

　　去年母亲家里搞暖气单户改造，放置在储藏室的旧缝纫机，无论如何也该处理了。

　　“收冰箱彩电洗衣机！收缝纫机热水器！”小贩的扩音器招摇过市。

　　“缝纫机多少钱一台？”坐在床上的母亲对着窗外喊去。

　　“三十！卖不？”小贩先关掉了扩音器，再停下倒骑驴，扬起期待的脸，向楼上张望。

　　“不卖！我随便问问！”母亲回过头来自言自语。“铁不知道多少钱一斤？”

　　我忙着收拾母亲攒下的药盒儿、药瓶儿、牛奶箱。“不知道。”

　　“破烂儿换钱！”这几天，收废品的也瞄准了单户改造所带来的商机，更是你方唱罢我登场。

　　母亲又向窗外喊去。“废铁多少钱一斤?”

　　“七毛！有吗？”

　　“又掉了一毛。”母亲思忖了片刻。“没有！我随便问问！”母亲心里有数。缝纫机早在一个月前就被我给拆个七零八落的，还用自家的杆儿秤称过重量。足足有五十多斤。母亲搬动着手指头，嘴里默念了一会儿，有了结论。收购站每斤最少要卖到九毛。五十斤可多卖十块钱。比卖给收家电的多卖十五元钱。

　　母亲这辈子着实不容易。仅靠老爹儿一个人的工资，供养了 六个子女。是多年的苦日子，教会了母亲“小九九”。母亲常说，老百姓过日子，不算计点儿还行？所以，在母亲眼里，别说是卖破烂儿了，就是一滴水一度都电是精贵的。

　　前几天一大早，母亲就打来了电话。称太阳能热水器还没有解冻。厨房的水龙头也漏水，要我去给收拾收拾。

　　我放下了电话就赶了过去。当我赶到时，见母亲已把一个塑料盆儿放在水龙头下接水，几秒钟一滴，啪嗒啪嗒的响。自己在徒手洗衣服。我问：“咋不用洗衣机呢？”母亲说：“也不洗床单被罩啥的，用不着洗衣机。就一两件脏衣服，用手搓两把就得了。使洗衣机太麻烦。”我不想拆穿母亲的用意。母亲自己在家时连灯都很少打开，觉得打开了电视，什么都看得见，不必开灯。称夏天开灯会招来蚊子，冬天开灯会晃眼睛。还借故把屋顶的四十瓦管儿灯，换成了十五瓦节能灯。现在的节能灯泡忌讳频繁开启，且灯泡质量鱼龙混杂，多半是节能不省钱。可母亲只关注功率的大小，其它的也不是她该管的事儿。还有太阳能热水器的伴热带，初冬时先调到间隔十分钟一通电。若是当天晚上水管儿没冻，第二天就调到间隔二十分钟，循序渐进。总有一天老天突然变了脸，不冻上才怪呢？ 混水阀下方的Z型弯管与主体间胶垫儿老化，放水后有点儿滴答水，不影响使用，且一年也漏不了半吨水。可母亲执意要修理或换新水龙头。无奈我只好给售后打去电话进行咨询，对方告知这种水龙头早已下线，没有备件儿可供修理。且换新款水龙头需二百多。打那以后母亲的小塑料盆儿就没有离开过水龙头。

　　母亲不仅用电、使水、卖废品时精打细算，在自由市场上买菜也是如出一辙。不会见菜就买，得先转悠一圈儿，多问几家，打听好了价格，看准了目标后回头再买。母亲买菜有一套“理论”。比如茄子、黄瓜要新鲜品相好。形状不必那么在意，有点儿弯儿也无所谓。这样的茄子、黄瓜会便宜三分之一左右。买豆腐也是有讲究的，就买豆腐板拐角上的那块。这块豆腐两边包布，豆腐压得紧实，炖不碎。买两块可顶中间的三块，比较划算。若没有合适的宁可不买，过一会儿再来。一个家属老太太，有一大把的时间。

　　可并非每次买菜时母亲都按葫芦抠籽儿。那年初秋的一天，母亲在自由市场上与卖菜人讲好价格后买了豆角。卖菜人见母亲年纪大，唠嗑实在，就把几斤被太阳晒得蔫巴巴的豆角送给了母亲。母亲给钱他不肯收。称都是些卖不出去的玩意儿，扔了白瞎了。还顺道帮母亲把豆角送到楼梯口。母亲赶紧上楼拿来剪刀，把豆角剪成丝晒上。第二天，母亲买上四块月饼，早早的等候在市场上，送给了卖菜人做午餐。母亲认为：买菜时，价钱可以争争讲讲，但不可占人家的'小便宜。菜农种点儿菜也不容易，让人家在背后挫脊梁骨的事咱不能做。人送咱一尺，咱得还人一丈。这是做人的本分。不是用钱衡量的事儿。

　　平日里母亲“爱美”，舍得买新衣服。但舍不得穿，就像新娘的嫁妆似的用包袱皮儿包好后放在老式的木箱子里。每年的春秋两季都拿出来抖落抖落，晾晒后再收起来。我常与母亲开玩笑说：“你有新衣服不穿，整天穿那件破蓝制服、带补丁的袜子干啥呀？丑话新社会呀?”母亲笑着说：“我整天在床上偎来偎去的，能穿出什么好样来。”其实我心里明白，母亲是另有打算。但等老家来人儿，找机会把自己舍不得穿的衣服送给侄男哥女。母亲觉得，自己那些年生活困难时哥哥弟弟都没少接济。如今自己生活好了，送几件衣服也不为过。有时母亲等不及了，就亲自跑到邮局把这些衣服给寄过去。

　　......

　　社会发展到今天， 母亲仍旧认为，吃不穷穿不穷，算计不到才受穷。可有时候有些事儿，母亲算计的真不是穷富的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