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典美文:包书皮

黄飞老师

  小时候,包书皮是领到新课本后一件必不可少的“功课”。每次一领到新书,我就飞奔回家,不用母亲吩咐,把那张四方饭桌擦得干干净净,再小心翼翼把新书拿出来,一边闻着新书的油墨清香,一边等父亲干完农活回家。

  那时候的书皮,都是用各种各样的纸包的。最好的当然是彩色的年历画,纸质厚实且光滑,包出来的书光洁挺括,如果能将主要的图案包在封面的正中,就更是好看又经用了;其次是牛皮纸,比年历画薄,也略显粗糙,但朴拙大方,还可以想办法画些花花草草来装饰它;最差的就是报纸了,软绵绵,全是黑乎乎的字,在上面写上钢笔字也常常分辨不清,而且包好的书皮也是松松垮垮,时间不长,书皮的边角就开始泛毛、开裂。但即便如此,在当时报纸都是非常难找的,只有村委会才有报纸。父亲就向亲戚好友、左邻右舍讨来旧年历画,藏在柜子里,以备我包书皮之用。

  每次领到新课本,在我的左顾右盼中,父亲终于干完地里的活回家了。他在屋前的'池塘里洗净双手,又用毛巾把手擦了又擦,这才打开柜子,找出几张发着脆响的年历画。昏黄的灯光下,父亲顾不上吃晚饭,开始给我包书。母亲也暂时停下手中的活儿,坐在一旁微笑地看着我们。

  包书的工艺很讲究。父亲将年历画的图案估量着放在封面的正中,然后对折,把书夹在中间,在四周轻压一下,压出书的大概轮廓,反复比划着包书纸需裁剪的大小,然后将多余的纸边裁掉,沿着书脊压出的轮廓线,对准上下书线各剪一个豁口。剪豁口时,剪刀下去的角度要一致,太宽则不精致,太小则不大方,太用力剪过了头,书边则会不整齐。然后再以书边的轮廓线为折痕,将书的封面和封底摺进去。最后,父亲用他有力的手掌向下压住书本,直到书角平平整整、折痕服服贴贴为止。

  包完书皮,父亲拿出他心爱的钢笔,蘸满蓝色的墨水,在封面上写下课目的名称和我的名字。他写的是繁体,字不算很好,但一笔一划,都端正有力,一丝不苟。父亲包的书皮堪称完美。四个角棱角分明,六条线横平竖直,每个地方都严丝合缝,漂亮、精致。这样体面的课本足以成为我在伙伴面前的骄傲。第二天早上到了学校,我们就拿出这些包好的书,互相比较炫耀,而我的书总在众多的包书皮中得到一致的好评,那心里真是比吃蜜还甜。同学们的啧啧称赞,也让我对书倍加呵护、珍惜。那时村里的孩子整日在泥地里摸爬滚打,丢书、撕书,把书弄得污秽不堪的比比皆是,不少孩子等不到学期结束,封面脱落、纸张破损,可我的课本直到学期结束,还是那么干净整洁、完好无损。

  青灯有味,儿时不再。那张油亮的四方桌、那些明晃晃的年历画,还有昏黄的灯光下等候的时光,连同包书皮这件事都成了美好的回忆。现在那些用流水线上下来的塑料书皮的孩子们,恐怕已经无法理解我们当时的那份期盼、激动和欢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