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独的灯美文

孤独的灯美文

　　莎莎很喜欢那盏灯，最简易的路灯，简易到让莎莎觉得别致。灯罩锈迹斑斑，清晨的露水会顺着盏沿滴落，在莎莎的额上留下一颗浅红的印记。莎莎不会擦去，总是等到有人提醒。最妙的是路灯的躯干，很长很瘦，茕茕孑立般隐约在斑驳的光影里，孤独又清秀。

　　夜晚来临，二十五瓦的白炽灯会幽幽地亮起来，把周围的一小块空气和路面照得昏黄。昏黄的背后，夜幕显得更黑了，仿佛这世界里只剩下这一盏灯，其余都淹没在无边漆黑里。

　　“我要是这盏灯，该多好啊！”莎莎趴在窗台上，呆呆地想着。妈妈太烦了，爸爸也是，老师也很烦。他们总是变着法儿，骗着莎莎不停地写啊，读啊，练啊，就像这漫无边际的黑夜一样，阴阴沉沉，让人怎么也快乐不起来。莎莎就这样让自己的身体钻在淡淡的迷雾里，远远地凝望着路灯晕染出来的一团诗意。“好美的灯啊，如果我就是这盏灯……”莎莎莫名地神往。

　　莎莎是被冻醒的，睁开眼睛，她只看到迷糊糊的一团黄晕。慢慢地，眼前变得清晰起来，一团被灯光照亮的雾气，飘荡在莎莎的眼前。

　　“天哪，我是路灯！”莎莎感到后背上湿湿的，寒冷顺着脊梁往下流淌……

　　其实，人可以承受一切，所有恐慌只是对结果暂且的未知。莎莎挣扎过，哭闹过，但什么也改变不了事实。

　　“我就是路灯，路灯也很好……”莎莎默默地想，以前她不就希望自己是路灯吗？

　　一连几天都是阴雨天气，莎莎除了胡思乱想与自言自语以外，什么都做不了。她终于知道了孤独的滋味，孤独就是除了自己的心，就再也感觉不到其它的存在。原本，莎莎每天都要从这路灯下走过，现在，却要每天俯视着灯下的人来人往。

　　真正孤独的人是不会哭的，可是，每当妈妈和爸爸来回在灯下，一遍又一遍地呼唤着“莎莎”的时候，莎莎还是抵制不住地哽咽。雨点叮叮咚咚地敲击在破旧的铁管上，也掩盖不住莎莎“呜呜”的`抽泣。尤其是妈妈，撕心裂肺的叫喊让莎莎无法承受。雨点不断地敲打在她的身上，冰冷的雨水流进支架的锈孔里，浸透了她的心，很疼很疼。在爸爸妈妈的呼唤声中，莎莎越来越感受到苦苦的思念。她忍不住憧憬起那个属于自己的小窝儿，怀念整日和自己一起的同伴儿。然而，只有在深夜的梦里，莎莎才能越来越依稀地想起他们的模样来。

　　日子久了，爸爸妈妈便很少出现在路灯下。以前为了送莎莎上学，他们才走这条路，现在还有什么必要？

　　等到第二年的春天，路灯下已经被一整片绿草地覆盖，几朵黄的和红的精灵不时地在这片绿色中露出自己的脑袋。莎莎家的那一边又修了一条大路，莎莎远远望去，觉得它很宽，至少比自己身下的这条路要宽上两倍。新路修成之后，爸爸和妈妈就更少从这条路上经过。莎莎只有在他们早晨上班的时候，才可以远远地瞥见他们。尽管只有背景，也足够让莎莎幸福一天。等到他们晚上回来的时候，莎莎只能看到一团黑黑的模糊。

　　不知从哪一天开始，莎莎只看到爸爸上班，却见不到妈妈。妈妈生病了吗？为什么她不再上班？妈妈每天都在门前的那片园子里散步，这让莎莎心里很焦虑。莎莎很想看清妈妈的神态，可是太远了，根本就看不到。

　　令莎莎兴奋的事发生了，妈妈开始每天都从那条旧路上走一遍，有时，妈妈的脸上流着泪水，有时，妈妈的脸上却又挂着笑容。有几次，莎莎清晰地听到妈妈的嘴里正唤着她的名字。莎莎知道，自己永远不会被妈妈忘记的。

　　幸福就这样慢慢地陪伴着莎莎，一直到夏天到来，妈妈就很少出来了，也没有在路灯下经过。莎莎很想她，可是，妈妈也会思念莎莎吗？

　　有一天，妈妈终于出现在路灯下，她好像变了一个模样，胖乎乎的。莎莎看见了妈妈的肚子，很鼓很鼓。当莎莎再一次看见妈妈，她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感受。她很想问问妈妈，还想着可爱的莎莎吗？可是，她听不到自己发出的声音，只听到妈妈轻轻地喊了一声“宝贝儿”。看着妈妈正轻轻地抚着自己的肚子，莎莎知道“宝贝儿”不是自己。

　　爸爸走过来，拉着妈妈回去：“你看这路，坏透了，摔着了怎么办？”

　　从那以后，妈妈就再也没有在这条路上出现过。再过了两个月，这条了被修整了一番，平平整整，可是莎莎还是没有看到妈妈的身影。直到那一天，天气很暖和，妈妈出来了，推着小床，粉红的摇床。莎莎认得，那是自己的小床，不过床上睡的不是自己。妈妈朝莎莎走过来，对，就是自己的小床。

　　莎莎的视线立刻被泪水朦胧了。

　　妈妈，这是我的摇篮，我放在摇篮里的那些玩具呢，挂在摇篮四周的那些照片呢，你把它们收到哪里去了？你为什么这么快就把我的东西送去给了他？我的房间也给他了吗？他将来是不是要睡在我的小床上？你为什么会这么快就忘记了我？

　　有一次我掉进河里，妈妈拼着命把我从水里救上来，你说：妈妈真担心，我以后只能在梦里见到你……莎莎说：妈妈，我要一直睡在你的怀里，也要睡在你的梦里……妈妈流泪了，莎莎看不出妈妈是难过还是开心。

　　妈妈，你不是爱着我吗？你那一回去美国进修，好远好远，我以为你不会回来了。可是一年后你还是回来了，穿的还是出去的那套衣服，我甚至觉得妈妈从来就没有离开过。妈妈你是那么美，爸爸说你哭起来也是一首歌。可那一次在机场，妈妈你却号淘大哭，把周围的人都吓坏了。

　　你是爱我的，怎么会忘了我？有时妈妈回来的时候，莎莎已经睡熟了，妈妈总要在我的额上亲一下，说一声“妈妈爱你”，才肯走出房间。其实我怎么会睡熟，正等着妈妈的吻呢。

　　你还记得我吗，我亲爱的妈妈……

　　妈妈推着摇篮走近了，莎莎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又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脑子里一片空白。她呆呆地看着妈妈把头低下去，吻着小床里的婴儿，就像深夜归来吻着自己一样，然后默默地说一声：妈妈爱你！

　　妈妈的嘴里轻轻地哼起来：

　　亲爱的宝贝儿，

　　你睡在粉红的小床里。

　　亲爱的宝贝儿，

　　你睡在妈妈的怀里，

　　你睡在妈妈的心上，

　　你睡在妈妈的梦里，

　　妈妈的宝贝，

　　妈妈的莎莎！

　　妈妈用手摸着婴儿的脸，淡淡地笑起来：“莎莎，小可爱，再也不许离开妈妈！”莎莎清楚地看见，一滴泪从妈妈的眼角滑下来。

　　阳光洒在身上，暖烘烘的。莎莎觉得像是睡在了小床的摇篮中，妈妈正用爱吻着自己，在额上留下一小块温热。她甚至能感受到妈妈的呼吸，很轻很轻。睁开眼睛，莎莎看见小床上挂着自己每天佩戴的水晶，水晶映着天上的白云，闪着耀眼的光彩。白云一动也不动，静静地拥在蓝天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