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非是得过且过的美文

王明刚老师

无非是得过且过的美文

  世界没啥新意,无非是得过且过。

  一日三餐,纯净水,购物券,爱人与被人爱。四条,八万,日落斜阳,眼睛盯着湖面鱼不上钩。

  我知道,你情愿喝肮脏的水,有人爱。我也知道,鱼上不上钩,你管不了;鱼上不上钩,也不关你事。可,世界的常态就是,得过且过,就是眼睛盯着一张纸发呆,就是蜚短流长,日落斜阳。

  这张纸是防伪的,不劳动休想获得。这张纸是防以逸待劳的,不鼓励守株待兔。这张纸,凝聚了几代人的梦想不假,可,日落斜阳却是几亿年的事啊,兄弟!

  日落斜阳包括,水烧开,会冷却。上车以后,你必定要下车。黄豆磨啊磨,转眼成豆浆。1980年的事,前几天,才刚刚有眉目。即使,照耀过你和你夫人月光的那个夜,也有强弩之末的时候。电话打过去了,等着吧,人家回与不回,那是人家的事情!

  水流下,到了低处,就开始得过且过。水,从四千米高的'澜沧江流下,到了恒河,就开始得过且过。水,从五千米高的唐古拉山流下,到了湄公河,就开始得过且过。

  得过且过包括,朝九晚五,在烟酒店买烟,在十字路口等;包括打一个电话,两毛钱,理一次发四十元,桶装水十五元;包括每周在天上飞,与空姐搭讪,拿手机扫一扫,互留容颜;包括爱一个人的成本,大于恨一个人,爱一个人的成本,大于买进十匹马,一百头牛,一千头猪。

  得过且过,就是松尾芭蕉在俳句里说的:“看护妇打瞌睡,醒来拍苍蝇”“菊后无他物,唯有大萝卜”,也像水原秋樱子说的:“僧堂米饭白,又添新豆腐”——也就是说,我们“跳下公交车,遇见一位百岁老人”,我们“离开大理的那天,突然下起雨来”,既是,得过且过,也是有幸,进入了俳句的语境。

  俳句的语境还包括,已经多少年了,你还没有忘记第一次种土豆的那个晴天,刨个洞,把切开的土豆放下去,埋起来。已经多少年了,你还没有忘记第一次坐飞机的那个邻座,她,穿靴子,围个长围脖,左腮有个痣。已经多少年了,你还没有忘记你的第一个爱人姓刘,刘邦的刘,柳如是的柳,硫磺岛的硫。

  得过且过啊,得过且过,兄弟!你是几几年写的小说,叫《每天路过照相馆》,你是几几年娶的你太太,洞房的当天,木樨花正开。你是几几年乘坐的邮轮,当时八个人,去了阳关,去了白帝城,去了太上老君的家乡,太清宫,老君山。

  得过且过啊,就是在道口等一会火车,抽一支烟,等哈尔滨方向的958次过了,你再走。就是面条已经下锅了,你找个地方,先坐下来,不着急,三分钟就得。得过且过啊,就是风大,轮渡停航,你要么等,要么改走旱路,要么干脆就回去,拉倒,了事。

  得过且过,就是说,你万万不要生怒,万万不要恼火,即便放弃,也万万不要先天下之忧而忧。

  改弦易辙,不如绕道而行。敲山震虎,不如入木三分。去码头,去机场,不如从镜子里启程。爱枕头,爱米饭,比起爱什么来,成本都低。

  水流下,到了低处,就开始得过且过。水流下,到了宜昌,就开始烟花三月下扬州。得过且过,就是高滨虚子俳句说的“生为蜘蛛,须结网”,“寒灯下,写两行删一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