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关迁移的美文

李盛老师

有关迁移的美文

  从一个地方迁移到另一个地方,从另一个地方迁移到又一个地方,如此不断地迁移,这便是人生的过程。也就是说,一个人的一生是在一次次的迁移中,完成他的历程和使命。凡有生命的东西都是在不停地迁移,惟其如此,才能显现出生命的本质和意义。譬如一只鸟,从北向南的迁移;—群兽,向茂密的深山古林挺进;一棵树,从低处朝高空生长……它们不仅展示出生命蓬勃的活力,而且,让生活也充满了无尽的精彩。

  去年的—对燕子,没日没夜从屋后的山坡衔来一粒粒红泥巴,在我的屋檐下筑建着精致的巢穴,繁衍生息。但今年却没有归来,鸟巢也就一直空着,显然,这对燕子已迁移到另一个地方了,而那地方更适合它,否则,它不可能不归来。

  对街的林业局整体拆迁到新城规划区。几个月后,夷为废墟的旧址上,又盖起了一幢幢崭新的居民楼,楼层的门窗比先前富丽堂皇一些,这将预示着有近百户人家从这座小城的四面八方迁移进来,成为这里的新居民。当然,若干年后,这里的一切对这些新居民来说,又变得毫无生机,索然无趣,仿佛秋天的残破衰败。景致陈旧,每天碰面的人几乎是同一个模子里走出来的,重复、叠加,这不仅激活不了隐潜的创造力,而且,削弱着人的意志和对生活的热情。于是,他们又会从此陆续地搬离出去,让另一批人来填充。由此可见,迁移是生命本身所具有的欲求,是为了获起充沛而新鲜的补养和润泽。就像一辆车子,沿途不断地加油加水,才会使它疾驰如飞;就像一台机器,若不经常开动,便会生锈、腐蚀,变成一堆废铁。

  迁移能够丰富生活阅历,拓宽视野空间,无意间或许还能成就你一生的辉煌。二战时期的俄国女诗人茨维塔耶娃,丈夫被当局驱逐出境后,她便频频地迁移自己,仿佛一只雨中的蝴蝶,在密密麻麻的.雨线之间绕来绕去,不停地避让政治和战争带来的苦难,与此同时,恰恰使她更深入更全面更透彻地领悟到苦难的内在和真谛。亲人失散的撕心裂胆、民间疾苦的水深火热、政治的狡诈和战争的残酷……与其说是苦难成就了她闻名—世的诗名,不如说是迁移。

  迁移是必然的,也是必须的。我曾仔细而耐心地观察过一群蚂蚁,它们扛着粮食和全部行囊,举家迁移。这是它们的宿命。一个下午都没有停下来过。即使用一根枯枝拦截,硬性地将它们留在原来的地址和生活里,它们也会不顾一切,分散逃逸,追赶着队伍,投身于迁移的行列。对它们来说,仿佛原有的地址和生活是套在身上一种无形的梏桎,片刻也不能承受。摆脱它,不惜用尽生命的力气,为了让生命获得广大的自由和美丽。

  我是从—个名叫下仓埠的小镇迁移到现在居住的县城的。翻开宗谱,我发现,我们的祖先从有记载起便开始漫长而连绵不绝的迁移,从河南、江西、陕西再到安徽,或逃避战乱,或躲开瘟疫、或远离饥饿……回过头望,真有些像一座森林,从嫩绿开始,鹅黄浅嫩、苍翠葱郁、青碧墨黛,层层叠叠,间杂羼染,过渡自然,独立鲜明,展现出一幅巨大而恢宏的似同非同的生命色彩。

  迁移并不意味着与过去齐腰斩断,恰恰相反,它所提供的是一种对过去清醒的审视和对新生活把持的从容。

  离开下仓埠二十余年了,二十余年来,我是经常回去的,毕竟下仓是我的出生地,婴儿的襁褓,少年的芦笛,眺望对岸的河滩,藏掖着我许许多多的喜怒哀乐。故地重游,旧事历历在目。而这些旧事,因我的重返纷纷围拢过来,荒诞幼稚,清晰明了。它不仅让我真正地拥有了过去,而且,也真正地拥有了未来的广阔。

  不断地活出自己,就必须不断地迁移。就像一张纸,写满了文字,就必须翻过去,翻开下一张纸的洁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