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醉人美文

李盛老师

花醉人美文

  花醉人

  郝永茂

  近年来,由于工作变动和住房的调配,我曾先后四次搬家。每次搬家,总要有意无意地扔弃不少东西,甚至征订的各种杂志。但有一样东西,却始终跟随我东迁西挪,仿佛不忍心弃我而去。日子长了,宛如窖藏十年的佳酿,抽一抽鼻子,就能嗅到那段淳朴朴的生活。

  说它是一盆花吧,那简直是抬爱它了,我担心它会受用不了。它只是一束普普通通的花,铜钱那么大的花朵,红和黄两种花色,夹杂着零星的几片绿叶,连姓名也似乎不被人所知,看起来是那样的俗气和小气。春暖花开的季节,就连挤在窗台外水泥墙缝里的那棵草花都招引来了不少的蜜蜂和蝴蝶,长时间的嗡嗡和翩跹,可是它却不能,似乎是不屑,显得分外冷清与孤独,因为它是一个货真价实的拙劣的扮演者,全身散发着塑胶的气息。更惹人恼的是,它还装模作样地携了一个名叫花瓶的物件,细高高的腰身,粗糙糙的皮肤,花里胡哨的`浓妆艳抹;尤其是灰尘满脸的时候,活脱脱一个衣衫褴褛的乞儿。第一次搬家的时候,妻子已将它扫地出门,塞进了垃圾袋中。幸亏我及时发现,才把它抢救了回来。对此,妻子撇了好长时间的嘴巴。

  这束花是一个学生送给的。那是一个学生毕业前夕的中午,午睡中的我被轻轻的敲门声振醒。这谁呀,烦不烦啊?也许敲一会就会走了吧!我这样想着,便侧过身去不想理它。可是,笃笃的敲门声似乎很固执,大有不把我敲起来不罢休的意思。我有些恼怒,愤愤地起来,大声地呵着“谁呀”,唿的一声便拉开了门。门外站着一个学生。“常庸,你干……”我强行把那个“什么”连同“!”号咽进了肚里。常庸手里捧着一束花,满脸通红,嗫嚅着说:“老师,同学们,在午睡。我买了一束花……”他把花塞到我手里就走了,连门也没进。我关上门,把花随便放在椅子上。在触手的那一刻,我便知道它是塑胶花,街面上卖二角钱一枝。

  然而,无论怎样地辗转和反侧,我都无法再继续未尽的午睡了。

  平心而论,老师都是喜欢优秀学生的,可惜常庸不是。他常常躲闪在老师的眼旮旯或心旮旯里,提问时常常被叫错了名字。曾经因为与室友的铺位矛盾,他遭到我严厉的批评,之后好长时间被我心灵贬谪流放,以至于几乎遗忘。老实说,在这之前,我压根儿就没有奢望过常庸这样的学生对我心存感激,更别说送花之类的东西了。然而,他们却从来就没有因为被老师的遗忘而遗忘老师,反而时时在寻找不太尴尬的机会,表达感激的心情。我不知道常庸能否体味我对他的贬谪流放,也无法猜测他在送花之前进行了怎样的矛盾冲突,但我知道他的确是给我送来了一束花,在一个午睡的中午,并且遭到了我无情的呵斥,连门槛也没有跨进半步。我愧疚极了。

  第二天早晨,在通往饭堂的路上,我又遇到了常庸。他磨磨蹭蹭的,眼光躲闪着我。我走过去,拍了一下他的肩膀,微笑着说:“谢谢你的花!我很喜欢!”他抬起头,满眼流溢着感激的光,似乎从我这里得到了莫大的恩惠。

  从此,这束塑胶花就一直端坐在我的书桌上,提醒我,温暖我,一点也不亚于我心灵深处的另一束红翠欲滴的鲜花。

  那是一个秋天,对面山坡上的枫树叶黄亮逼眼的时候,我到黄冈参加一个文学教育研讨会。会后回到房间,淡雅幽香波涌而来,直沁入心脾。打开灯,小桌上竟放着一束鲜花,玫瑰、康乃馨和百合,还有我叫不上名字的,相间相偎,鲜嫩得仿佛刚从花圃里摘来。我疑心自己走错了房间,可桌上的旅行包又分明就是我的。正在这时,一个短信解开了我的疑问:一个曾经装在我眼中心中的优秀学生,因他所在的单位主办这次研讨会而来了黄冈,选择这种极青春的“让人惊喜”的方式送来了这束鲜花。

  我心里着实万分惊喜!这个秋天比枫叶还要鲜亮。

  从此,这一切便永存于我的心中。一束花绽放于我的书桌,永不凋谢,深扎于我的心灵。一束花珍藏在我的心底,淡雅馨香,灿然于我的眼前。随着生活年轮的圈回,它们竟在我心圃里播下了无数的种子。花开时节,花满心圃,香浓世界。

  我常常为此而酩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