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宗元、欧阳修与范仲淹

黄飞老师

  心多宽,路多远——柳宗元、欧阳修、范仲淹

  官场上的起落浮沉,在中华大地上演了几千年,并将继续演下去。旁观者将之当作一场热闹来看,只有身处其间的人才能识辩其中况味。面对贬谪的失意,人生的低潮,有人忧愤难平,抑郁以致伤身,一蹶难振;有人坦然面对,豁达自若,随遇而安以致做了不少好事;有人初衷不改,继续奋发,时机一到又如野草遇春风一般茁壮生长。

  一千二百多年前,柳宗元被贬谪到永州,这对他是个不小的打击,加上母亲的去逝,朝廷的诽谤不断,柳宗元一直没有找到快乐的理由。尽管他把相当一部分的时间与精力放在思想文化领域的开拓上,尽管他尝试在山水间寻找慰藉,但文学上的成就终弥补不了官场上的失意,毕竟“学成文武艺,货与帝王家”才是读书人的最终归宿;而寄情山水想用美景洗涤自己的抑郁,终因走不出心灵的蕃篱,最后美景所伤。

  面对清幽的小石潭,他看到的是“凄神寒骨,悄怆幽邃”的凄凉(《小石潭记》);居于溪边,虽然故作放达地说“久为簪组束,幸此南夷谪”,但我们看到的仍是“来往不逢人,长歌楚天碧”的寂寞无奈(《溪居》)。一个并不愿遁世隐居的有志之士,却不得不过着无所事事的山林生活,柳宗元一直无法从贬谪的打击走出。

  也许他太在意别人的看法与评价,精神上沉重的负担终于严重损害了他的健康,永州的贬谪生活使他到了“行则膝颤、坐则髀痹”的地步。

  十年后被召回京,不久又被贬柳州,这次对他的打击更大,敏感的柳宗元意识到:朝中的政敌这样仇视自己,而自己年事渐高,再次复出希望渺茫,在忧愤贫困交加中,他匆匆走完了47年的人生历程,而此时,皇帝再次召他回京的诏书正在路上……这不能不是一种遗憾,我们已经无法猜度若他再次回京会有什么际遇,他已经等不到了。柳宗元空有满腹经纶,空有壮志凌云,却因终日“忧谗畏讥”而早逝。

  欧阳修是后于柳宗元二百多年出现的人物,他也遭受被贬谪的命运,但结果大不相同。欧阳修是个蛮有意思的人,从他的别号“六一居士”(他家有藏书一万卷,金石刻一千卷,琴一张,棋一局,常置酒一壶,把自己加上:老翁一个,而成“六一”)我们可以看到一个孤傲清高得有点洋洋自得的人。被贬往滁州,他似乎毫不介意,经常带着同僚朋友流连于琅琊山一带,不仅寻幽探秘,还着力开发,于是有了丰乐亭、醉翁亭,有了他的名篇《丰乐亭记》、《醉翁亭记》,有了琅琊山旅游事业的兴旺发达。在《醉翁亭记》里,我们看到一个陶醉于山水间,喝得醉醺醺的老翁形象。

  不知情的人以为他整日无所事事,在酒中颓废,却不知道在他的“宽政”治理下,滁州早已是“政通人和,百废具兴”,他的山水之乐、醉酒之乐建立在滁州百姓安居乐业的幸福生活之上。

  其实,欧阳修是个率性的人,从他的“宽政”只重办实事而不重名誉就可见一斑,他不为别人而活,不为名望而活,只求对得起自己、对得起百姓。于是,欧阳修为滁州留下宝贵的`物质和文化财富,而他自己也收获了快乐,怡然自得,为日后继续做官打下基础。把心放宽了,坦然面对浮浮沉沉的际遇,欧阳修留下了“与民同乐”的千古美名。

  世上还有一种人,我们必须得仰视!范仲淹,范文正公,就属于这一类人!且不说他求学苦读昼夜不息;也不说他为磨练自己每天只吃一锅稠粥,任由同学送来的美食腐臭;也不说他帮助别人不遗余力、鼓励别人终成学术上的“大家”;光是那当官的三起三落仍然不改忧国忧民之心,却忘记自己荣辱得失的高尚情操就让人景仰不止。他的心胸如大海般宽广,装着君主,装着黎民百姓,装着天下苍生。

  范公有超乎常人的治国理政的能力,治水水平,教学学成,拒寇寇安……他几乎是全才,无所不能。更可贵的是,他为了天下百姓能过上更好的日子,为了朝政更加清明,敢于与权贵作斗争,甚至不怕一次又一次地卷入政治斗争的阴谋中而从不后悔,三次贬官他都坦然面对,笑谈自如,最后一次竟与送行的王质开玩笑,让他送整羊来“祭祀”自己,莫说名利荣辱,此时范公连自己的生死都不放在心上了!“不以物喜,不以己悲”,“先天下之忧而优,后天下之乐而乐”,一篇《岳阳楼记》,范公不是用笔,而是用自己一生的经历与感悟浓缩而成,那就是他一生的写照!不管他身在何处,心里装的都是国家,都是黎民百姓。

  他无论官做到哪里,每到一地,都兴修水利,培养人才,保土安民,政绩斐然,真正做到了为官一任,造福一方。难怪在他离任时,每每会发生百姓阻拦传旨使臣,只想让他继续留任——做官到这份上,还有什么可说的!也难怪在他死后,朝野上下一致哀痛。

  老百姓更是自发地聚集举哀,并为他画像、建祠以纪念他——做人到这份上,我们除了景仰又还能说什么!一个人成败如何,受爱戴的程度如何,看他死后别人是怎样对他便知,那是最真实的表现。范仲淹的行动和思想,赢得身前身后几代人的敬仰。

  官场上,被贬官是常有的事;人生中,挫折和低潮也是自然难免的,人生境界的高下与心胸宽大与否有关。我无意批评柳宗元,他确实是个了不起的文学家;但我欣赏欧阳修的随遇而安,在用心管制辖区的同时实现了自我的完善;我更折服于范仲淹的境界,他心怀天下、为天下忧是常人能想却不能及的高尚情操。一个人的人生能走多远,他的思想能影响多少人、能让人吊唁多久,不完全靠聪明能干。

  你的心胸有多宽,你人生的路就能走多远。我们实在不必太计较眼前的得失,更不能总是盯着个人的利益,把心放宽一点,人生的路长着呢!

  柳宗元

  柳宗元(公元773年—公元819年),字子厚,汉族,唐代河东郡(今山西运城永济)人,祖上世代为官,七世祖柳庆为北魏侍中,封济阴公。世人称之为“柳河东”、 “河东先生”。是我国唐朝著名的文学家、哲学家、散文家和思想家,与韩愈共同倡导唐代古文运动,并称为“韩柳”。与刘禹锡并称“刘柳”。与王维、孟浩然、韦应物并称“王孟韦柳”。与唐代的韩愈、宋代的欧阳修、苏洵、苏轼、苏辙、王安石和曾巩, 并称 “唐宋八大家”,为唐宋八大家之二。一生留诗文作品达600余篇,其文的成就大于诗。骈文有近百篇,散文论说性强,笔锋犀利,讽刺辛辣。游记写景状物,多所寄托。其诗多抒写抑郁悲愤、思乡怀友之情,幽峭峻郁,自成一路。最为世人称道者,是那些清深意远、疏淡峻洁的山水闲适之作。

  欧阳修

  欧阳修(1007年-1072年),字永叔,号醉翁、六一居士,汉族,吉州永丰(今江西省吉安市永丰县)人,北宋政治家、文学家,在政治上负有盛名。天圣八年进士。以翰林学士修《新唐书》。英宗时,官至枢密副使参知政事。谥文忠。有《欧阳文忠公近体乐府》、《醉翁琴趣外篇》。汲古阁本有《六一词》,略同《近体乐府》。欧阳修自幼喜爱读书,常从城南李家借书抄读,他天资聪颖,又刻苦勤奋,往往书不待抄完,已能成诵;少年习作诗赋文章,文笔老练,有如成人,其叔由此看到了家族振兴的希望,曾对欧阳修的母亲说:“嫂子不必担忧家贫子幼,你的孩子有奇才!不仅可以创业光宗耀祖,他日必然闻名天下。”欧阳修的散文内容充实,形式多样。无论是议论,还是叙事,都是有为而作,有感而发。

  范仲淹

  范仲淹(989-1052),字希文,唐宰相履冰之后。北宋著名的政治家、思想家、军事家和文学家,祖籍邠州(今陕西省彬县),后迁居苏州吴县(今江苏省吴县)。他为政清廉,体恤民情,刚直不阿,力主改革,屡遭奸佞诬谤,数度被贬。1052 年(皇佐四年)5月20日病逝于徐州,终年64岁。是年十二月葬于河南洛阳东南万安山,谥文正,封楚国公、魏国公,有《范文正公集》传世,通行有《四部丛刊》影明本,附《年谱》及《言行拾遗事录》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