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念恩师的散文

刘莉莉老师

怀念恩师的散文

  一句话,一生暖。

  一份爱,一世情。

  ——题记

  信,写好啦!捧在手中,托在掌心,我,却迟迟不能发出……

  崔老师,您在哪里?此时此刻,您在做什么?还记得我这个当初曾跟您学书画的穷学生吗?

  泪眼朦胧里,一任思绪纷飞,面颊上涌起灼人的潮热,奔腾的情感,禁不住把我带进一个热血沸腾的世界……

  三月的杏花雨,落在脸上、脖子里,梦一般惬意,花一般芬芳。花坛里,我抱着个画板刚站起身,脚下一趔趄,身后上来的您,一把扶住了我。我没有倒下,而您,却歪在了地上。“以后,当心些。”您劝慰我的同时,我,分明已感到了自己的睫荫有点儿湿……

  四月的牡丹园,溢红流翠,五彩缤纷。骄阳下,我蹲在那里,手握画笔,认真地勾画着每一片叶子。您,紧站在我身后,静静地注视着我。手中的那把伞,不知何时,却为我撑开了一方清凉的世界。“老师,您……”当我恍然发觉,忍不住开了口。而您,却没有言语,只是点点头,脸上挂着汗珠,赐予我一个无声的微笑。关切的目光里,几多诚挚,几多厚爱……

  那次考试,我因感冒交了白卷,未向您说明原因。发卷子时,您当着全班同学的面,一脸的严肃,第一个就大声宣读:“苏管仲,速写,考零分!”我站起身,望着您,泪,顺着脸颊流下来。有同学很快给您做了解释,说我那天感冒厉害,考试给耽搁了。您,紧紧地盯了我一阵,嘴唇动了动,要说的话儿终没有说出来。最后,只是对我投来深沉的一瞥。

  您很少发脾气,可我有时候却并不体谅您。难忘那节课,您在班里给上着素描课,我在下面跟几个同学交头接耳,窃窃私语着。您终于忍不住了,画笔一甩,怒吼道:“混蛋,不听课,就给我滚出去!”您骂得真实,骂得痛快,直言不讳,肝火淋漓,教室里顿刻哑然无声。您凝视着我们,动情地向我们讲起了自己坎坷的身世,说得我们五十多个,最后全哭了。人非草木,孰能无情?多亏您一骂,我们几个曾惹您课堂生气的同学,从此相互约法三章,学习上严格要求自己,刻苦努力,勤学苦练,成绩在班里一扫以往,直上青云了。在后来的全校美术、书法比赛中,我们几个合作的一幅参赛书画作品,竟夺得了大奖。颁奖台上,您望着我们直笑,兴奋的眉宇下,不时地跳跃出两句风趣的话语:“这帮家伙也真怪,真是不骂不成才啊!”

  校园内的那条幽幽小路,我不知道您唤着我在一起,曾走了多少遍。多少个黎明黄昏,敬爱的您,拍着我的肩膀,一往情深,语重心长。您指着花坛内挺立的翠竹,谆谆叮咛我:“农村的孩子,上个学不容易,不吃那口馍,也得争那口气啊!”话语里裹着无限的爱,言谈间含着不尽的情,搅起我心中万顷情潮……

  崔老师,您,像父亲,威严,深沉;又像母亲,仁慈,善良。您给予我的,是一种父亲和母亲复合的爱。我,都拥有!

  “不吃那口馍,也得争那口气!”正是您教诲我的这句话,我当成了学习生活中的座右铭,时时激励自己,鞭策自己,成为我人生中追求美好生活的一种不懈的力量源泉。让我在以后的悠悠岁月里,日子再苦,也不觉得苦,生活再累,不感到累,认认真真,执著前行。

  难忘毕业前夕,同学们都竞相地给您送这送那,作为留念。而我,一个穷学生,却什么也买不起。离校那天,我眼含泪水,一脸的羞愧和歉意,拿着自己的一幅画作,叩开了您的房门。您正俯在桌前写着什么,见我进来,冲我一笑,道:“还没走?”

  “老师,这幅画我想送给您作……”话一张口,我已哽咽着说不出来……

  “噢!是要送我作纪念啊!”您随即放下手中的笔,笑着站起身来,接过去我手中的画,放在桌上徐徐展开。

  “啊?”您不由得惊讶了一声,遂将目光转向我,“这是你获奖的一幅好作品,我哪敢要?”您怔了下,很快转身拿出一支毛笔,在我作品的左下角,洋洋洒洒地写下了两行字:有志者,事竟成,破釜沉舟,百二秦观终属楚;苦心人,天不负,卧薪尝胆,三千越甲可吞吴。艺海无涯,管仲努力!最后又盖上您的两枚印章,卷上画,双手递给了我,“还是让它跟着你吧!还有,这是我的通讯地址,以后,可一定要来信哟!”

  我一边接过画,一边点着头,不觉已是泪流满面,感动得再也说不出话来。

  您又送给我两本您的书画作品集,还给了我一本理论方面的书籍,甚是令我动容!

  离开您以后不久,我便在一处乡镇中学当上了一名教师,担任语文课兼美术课。在中学的那几年里,我时时刻刻牢记着您教诲我的那句话,激励自己,督促自己,凭着自己对艺术上的一腔热爱及执著的'追求,我相继创作出许多书画及文字作品。有的已发表,甚至获了奖。在这期间,我也经常不断地和您保持着书信联系,倾诉想念之情。每每把自己的一个个好消息告诉您时,您总会在回信中大大地夸我一番。并还告诉我,从我身上,您似乎找到了当年年轻时的影子,劝我一定要抓住人生的大好时光,不吃那口馍,也得争那口气!千万莫给自己老了留遗憾啊!令我甚感无比地激动和幸福。

  三年之后,我阴差阳错地走进了政府机关,由一名为人师表的教师变成了一名所谓的父母官。工作上的意外变动,令我茫然不知所措,我不知道自己该怎样向您解释。

  钟情的艺术,开始渐渐离我远去。生活环境的改变,让我对艺术的刻意追求变得不再固若金汤。一颗孑然前行的心,终于被物欲横流的红尘之墙,给撞击得支离破碎……我终于失去了我自己。

  我开始戴着一层面具,在生活舞台的圆滑世故中,扮演着一种种无奈的角色。与您的书信交往,也日渐中断下来。每天,我似乎都已习惯于机械地履行着自己所谓的职责,看尘嚣间花开云起,听世俗里飙雨雷声。

  那一年因公事出差,我恰巧路过母校,立马想到了您。我便停下车来,专门去学校里找您,想邀您赏个脸,一块跟我聚聚唠唠,叙叙师生情谊。怎奈与您分别已二十多年,学校里的变化,今夕非比,早已找不到当年的影子。我打探了多半晌,才找到了一个不甚熟悉的人,那人告诉我,您已早在十年前,就举家迁往北京了,具体啥地方,不太清楚。

  我怔在那里,许久说不出话来,只觉得大脑里,空濛濛的一片……

  惊闻您老去世的消息,是在前不久,我与同学在一块聚会时闲聊听到的。我再也控制不住自己,捂住脸痛哭起来。

  崔老师,我的恩师,学生不敬不孝啊!离开您这么多年,我竟然未能谋上您一面。今生今世,我都弥补不上这个最大的缺憾啊!

  多少个夜深人静的晚上,我一个人漫步在乡间小径,脑海里过滤起自己的青春岁月,常常都自觉不自觉地想到了您。我开始为自己感到一种深深的自责,当年承诺您好好的,到头来却不能如愿地兑现,一切全都是我的错啊!

  信,写好啦!捧在手中,托在掌心,我,却迟迟不能发出……

  我蹲在地上,拿出个打火机,点燃了信件,望着那随着火苗飞起的灰屑,我的心,开始在滴血……

  我开始憎恨我自己,崔老师,恕学生无情无义,今天,就让我在这里,给天堂的您,深叩一礼吧!

  我在心里默默祈祷:但愿这封信,您在天堂那边能收到看到,请您务必接受一个艺术上碌碌无为的学生,一个不孝的学生,迟来的良心发现!迟来的心语道白!迟来的歉疚!迟来的祝福!

  崔老师,您在天堂那边,会怪罪学生么?会原谅学生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