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使他年发如雪散文

黄飞老师

纵使他年发如雪散文

  人生是丛林。

  我们在行走,日复一日,遇到荆棘与风雨。也总在风雨相欺之后,有幸看到一角睛空上的云朵,它悠然而游,一处野花的盛开,它默然散着微香。

  些许的悲欢交替,写意着我们柴米的生活,也丰富着我们烟火之外的华美。有感触的人,愿意找一个有雨的秋日下午,在秋叶柔和飘散,街上行人稀少,声音不喧嚣的时刻,挑捡出所过时日的一些微光与微尘,轻轻捻起,慢慢成绳,慢慢成为一条栓人心性、引人心向暖的索道,并安静的,独自的,缓缓走上去。也不为抵达什么,也不为完整地导引什么,只为这体会带来的静好,是散落着的,是没有任何压力的,让人一步一步,如踏清风明月的自得。

  自得。

  多么有内涵的两个字。

  身逾千人,也不必请他知晓;海过万帆,也不必请他停驻。各说各话,各听各心,物我两相伴,物我两相忘——万物都在其中,万物都由自己照顾,这境界,除了“自得”,没有其他词语可以概括。

  每一天都不可复制。

  只有文字是可爱的,很多不起眼的标点符号也起着极其重要的作用,它所代表的停顿,与分隔,明显有着人心上的抑扬顿挫,它使我们所要表达的,尽力地接近了丰满与真实,完全与细密,在星星点灯的夜晚,伴随着淡淡的烟草味道,袅袅慢升在心空之中。

  这简约而又平凡的装呈,谁说不是生命中最为耀眼的段落呢?

  在这样的段落中,我想听一首很久以前的没有名字的老歌,自言自语的说说爱情。

  那歌词是这样的:

  …………

  有一条弯弯的山村路

  落叶青苔叶迷雾

  它走过行人无数

  这小小弯弯的乡村路

  寸寸步步的云和树

  有人在等我

  月夜的深处

  …………

  前段时间,网上有人约写“爱情天梯”。

  这故事早就知道了。

  两个相爱的人,为了躲开村人的闲言,独自搬到深山去住。男人除了日常生活的劳作之外,重要的工作内容是在陡峭的1500米的大山上开凿阶梯。整整五十年,他开出台阶6000多个,钢钎凿烂了20多根,目的很简单,他想为老婆开出一条通向外界的路。

  这故事一度让我泪流满面。那弯腰苦干的人,并不是很有文化的人,不会说出几句感天地泣鬼神的爱情宣言来。他老婆也未必是心细如发,面如姣月的美丽女人,但情意与行动的价值是不可估量的。在不可估量的爱情面前,任何诗歌都是苍白无力的。

  最深刻的憾动,无法描写。

  这世上,有多少爱,根本无法用语言说出来。

  我只愿,那女人每天忙着准备粥茶的间隙里,也有那么一点时间用来倾听,那些回响在大山梁上的叮当之声,也看看偶尔冒出来的火星。她一抬头,就是男人眼里最圆满的月亮;她一低头,眼里滴落的清露,就是蕴藏很久的,只愿意浸湿她男人胸襟的泪珠。

  当山石被凿开,是多么甜蜜的破碎!

  而山风幽幽,涧水淙淙,有情人,在世外,为他们唱着《蓝莲花》。

  由此我想到姥姥和姥爷的一生。

  从我认识他们开始,他们就是六十多岁的老人。他们一直在争吵中度过。吵得原因我也记不得了,主角总是我姥姥,她高声大嗓,拿着墨绿色烟嘴的烟袋锅,喊着一些非常激烈的言辞。似乎与我姥爷有不共戴天之恨。然而,吵声没有落下,饭菜就上桌了,她会在一顿饭的功夫里,说上好几句“吃这个,老家伙,你不是愿意吃这个吗?多吃点这个,你就更有章程气我了!你个老家伙!”姥爷就低头笑,快速吃掉姥姥送到碗里的菜。

  姥姥去世的那天,姥爷一手搭着拐杖,一手搭着膝盖,面色灰呛呛的,好象也没有了半条命。

  至今我记得,有人跟他说话时,他灰蒙蒙的眼晴,与不置可否的茫茫然的表情。

  却原来,有一种相守,没有声音是不能成形的,却原来,这样的冤家,在分别时并没有解脱的欢喜,有的只有再不可得对方声音与面容的悲怆。

  前日新闻网也报道,一对夫妻恩爱56年,日常行走一直是手拉手,没有怕人笑话过。男人病重时,女人还写个纸条,说你不要怕,我一定会在你身边照顾你。男人最终死在医院。女人在家里听说此事,并没有哭,只是简单的打扮了自己,几个小时后,无疾而终。

  不能同年同月生,但愿同年同月死。

  这愿望大约每一对深深相爱的人都有,只是尘世错杂,有太多的条件制约,不会有几人得偿。真正得偿的这两个人,已完全超出了“爱情”这个定义了。你若不离不弃,我必生死相依。这誓言,如果不仅仅是爱的出发点,而是终结点,奈何桥上,就不怕再多千万人。

  我这个年龄,如此喜欢看《非诚勿扰》,可能会被很多人笑话,但这份幼稚与浅显所包含着的我的单纯与梦想,也许并不会被人所遗弃,毕竟不管你想与不想,得未得到,爱情都是世上最为永恒的主题。

  没有爱情,月光不会清澈,花香不会染人,笑容不会开天地。

  有一期里,一个男人自从看了一个女人的照片后,认定这个女人是自己多年寻找的最爱。他花了无数心思,关注她的微博,担心她的健康。在舞台上表白之后,全场灯光大亮,背景墙上到处是女人的照片,天棚上,缓缓降下了雪白的婚纱。

  感动吧。但女人并没有因为感动而跟随这个男人。

  她哭得很厉害。她说她内心的感动无以言表,可是,她对他第一眼没有感觉。如果就这样跟他走了,就只是为了感动而走,那对彼此都是不负责任的。

  这么费心争取,只换得了女人理智的婉拒。

  男人最后没有选择众多为他倾倒的同样美丽的女人,独自走了,并给了祝福。

  遗憾吗?一点没有。

  这场合恰恰再次证明了一个男人隆重的真诚,是多么有魅力的人格。一个女人在被真爱包围时,采取了理智的态度回应,是多么可贵又值得被爱的气质。

  没有结果也很美好,这何尝不是美好的结果?

  感觉,这两个字是最难得的东西。

  多少分飞的劳燕,是因为没了感觉而分手;多少远隔千里的人,是因为感觉,迢迢赶来,执手,泪眼凄迷。

  感觉是,于千万人当中遇见,惊叹一声:原来你在这里!

  我也知道,有一对夫妻,偶尔为了小事吵架。每一次,都是男人说,好了好了,我错了,我得永远相信老婆是对的。女人就心软了,想想这些小事,哪值得一提。山重水复的人生,却因这些小作小闹而倍增了杨花蝶舞,柳暗花明。

  事过之后,男人也会说,你以为你真的对了吗?只不过我哄你罢了。哄你啊,你明白吗?哄你,也就是有着宠你的意思。

  女人也会说,你以为我真的不生气了吗?我只是不愿意再计较了,不再计较,就是爱你的意思。

  一个愿意主动道歉的男人,不是怕,这世界,谁离了谁都能活,可是,他愿意他的身边就是她,除了她,没有人能嫣然一笑,勒住脱缰野马。他低气一回,就表达一回,是他对她最具有胸怀的爱。

  一个愿意接受道歉的女人,不是妥协,是她对他具有体恤的关怀。

  这对夫妻,女的就管男人叫“老家伙”,虽然男人一点也不老。男人就管女人叫“我家的小猫”,虽然这女人,形态如一个温柔的'小猫,但大多时候,在外人面前,是一个冰冷绝难融化的清高女人。另一个细微的情节也许也是可以说说的:男人在早上梳了头发之后,总会回身顺手在女人的头发上梳几下,但并不成功:女人的头发是弯曲的,他梳不好。女人就说,唉呀!快放下,你不会梳。男人就说:哦哦,我忘记了。

  漫长的人生如江河大潮,汹涌着来去,这一波又一波的动荡不安之中,这样细微的情节凭添了多少一目千里,海阔天空?

  前进一步,或后退一步,其实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在诸多的心思起伏回落的时候,始终有一个人,与你共同把握着心跳的节奏,对对方的酸甜苦辣感同身受。

  这些说起来,是过于理想化,浪漫化,甚至梦想化的。然而,亲爱的,只要你肯回回头,低低头,看看往昔岁月,听听自己心灵的声音,会一定都会找到与之契合的某种弦律,一阵一阵的,伴随你度过了这几年,甚至几十年的青涩与成熟。而你的成熟,大部分来自于爱人的督促与扶持,来自于他或她,期待的眼神与鼓励的话语。动静之间,看似不经意,又完全发自内心的那一份随意牵手,早已融进了血液的相依。

  发如雪,三个有些淡白的字。

  发如雪,人生迟暮,日落归山,连窗外的鸟声也渐渐听不见。

  然而,如果这些美好不持续到发如雪,又如何能证明此生不妄不虚,此生有你,才倍觉不同?

  总有一年,我们都会挺不直腰身,不能再昂昂然行走,会静静地坐落下来,寂然相对,不再说出年轻时的这些。

  如果那寂然只是安静,不是孤独,发如雪,又哪能不是最圣洁最可爱的终结?

  当发如雪,还能想起当年点滴,并为之无限唏嘘,你的人生,就有了大赢的注。

  那时你会明白,爱情是这样的:我身驻何地,尔心驻何地,我心使尔心常荣枯,委实春秋无辜。

  当我写完这最后一行,不管是此篇,还是此生,我都相信,始终有极其宠爱我的人,从没有停息地走在字里行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