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年集的散文

莉落老师

跟年集的散文

  “腊八”一过,年集就开了,跟年集的人渐渐多起来,就像某种力量在冥冥中召唤一样,更像谁吹响了置办年事的号角。乡亲们不约而同地走在了去集市的路上,三五成群,络绎不绝,为了迎接新年的到来,他们步履匆匆,显得似乎比以往任何时节都更加繁忙!

  ——题记

  1.关于桃笼的记忆

  从我懂事起就记得,家里那个常年挂在楼条上的竹篾“桃笼”,属于专用物件,每年父亲跟年集的时候才取下来。笼子长吊形,椭圆口,通体用细细的水竹篾条编织而成,正面带有青竹皮编缀的花纹,口的正中有四五根宽板的竹皮緶成的“系攀”。宽板竹皮既柔韧又坚硬,被匠工有条不紊地插进编织桃笼的篾条里,就像给一疙瘩软踏踏的肉里插进脊梁骨架一样,撑起了桃笼圆润、坚固的外形。

  父亲提着竹篾桃笼跟年集去了,小小的我在家里猜测,里面能装些什么东西提回来呢?

  那时方圆几十里唯有齐镇的集市最大,所以人们习惯去那儿跟年集,我的父亲也慨莫能外。单趟三十里的路程没有通行的班车,单凭两条腿急匆匆地走,所以父亲必须天麻麻亮就要从家里出发。婆一定要叮咛,说“腊八已过,天长(chang)一杈把”,天黑的越来越迟了,不要着急,慢慢走!

  半后晌父亲就回来了,满脸汗水,疲惫不堪,他用绳子把桃笼绑扎成背包的形式扛在肩头,还给上面苫了条帆布口袋。父亲放下桃笼往出取买回来的东西,有瓶装罐头、胡萝卜、海带片、蒜苗、窗花、小纸炮等等什么的,年份好的话当然也少不了几双机制的袜子。那个年代什么都稀缺,并不像现在要什么就有什么可以随便狂购,那时到年底生产队“决分”只要家里不“倒灌”,父亲都会奢侈地给我们姊妹几个一人买一双袜子,虽然只是几毛钱的事情,但那也是来之不易的劳动所得啊!记得很清楚,那时候过年走亲戚一般都是一封手工挂面足矣,唯独给舅爷、舅婆纳礼得“两色”,也就是一包挂面外加一瓶罐头或者白砂糖。当时我们过年穿的新衣服,母亲经常点灯熬油、加班加点,都在年集开始以前已经缝缀好了,不要想着到集市上去买,那时家里根本就没有多余的钱,即便有钱也找不到卖衣裳的地方!

  2.关于背篮的记忆

  我们长大了,父母也老了,一切都发生了很大变化,但老祖宗留下来的关于跟年集的规矩却没有改变,依然是腊月初八年集就开始了!记得有一年,我从西安回来正往家里赶的时候,路上遇见到了父亲和母亲。他们说跟完年集才正往回走,父亲背着个竹篾背篮,里面装了满满的东西。

  寒风瑟瑟,积雪铺满路面,父亲拄着木棍背着背篮艰难地行走。我说要换过来背,年已七旬的父亲却坚决不愿意,他说路滑、坡陡你背不了!回到家取出里面的东西,我仔细一看,除了丰富的菜蔬以外,还有装着花生、瓜子和水果糖的塑料袋子以及漆红的纸红包封皮。父亲说一年到头了,也没有其它啥珍贵的东西,就给几个乖孙子准备了点好吃的和红包。

  两位老人跟回来的“年集”样样很多,大都是父亲和母亲为除夕夜吃团圆饭而准备的。因为孙女和孙子一共五个,所以父亲总是把那些“好吃货”分成了五份,红包里装的钱也是随着娃娃们的岁数水涨船高,我记得由最初的五块,涨到后来的五十块!钱不多,其中蕴含的`味道却情深意长,父亲给孙子们发红包时说,你们学业有成这就好得很!咱也不图啥,今年能在一块欢欢乐乐地过个年就是最大的福乐,我也七十岁的人了,人生本无常,到明年能不能在一起吃团圆饭也就不一定了……

  社会越来越繁荣昌盛,现在跟年集时不管啥东西都能买得到,加之母亲因年迈而体力骤减,所以,家里好多年都没有饲养过年猪了!虽然没有年猪,但过年时吃的“猪脸脸”肉还是必不可少的。这种肉是做“凉碟子”最好的肉品,母亲一定要到集市上卖熟食的摊位上看着称好,再装到父亲背的那个背篮里,回家后又切成薄片片,放到干锅里加上调料继续爤制,直到肉变得又香又烂才算准事!然后母亲用大笼布把肉包住放在案板上,给肉包上面倒扣一个大木盘,盘子上面又加上几块干净的砖头,这样压着直到第二天早上就好了。母亲说,过年不要图省事,功不枉费,受点麻烦做出来的“凉碟”味道就是不一样!

  岁月是一把杀猪刀,可以苍老人们的容颜,亦可以无情地抹杀生命里各种美好的记忆,却在血浓于水的亲情面前显得是那样的苍白无力啊!

  3.关于鞭炮的记忆

  记得在我很小的时候,就听到过关于年的传说。所谓的“年”,竟然是祸害人间的一种猛兽,为了赶走它,古人燃放爆竹以示恫吓。虽然当时把它赶走了,第二年却又来了,周而复始,于是乎便把燃放爆竹当做习俗流传了下来。爆竹响声太小,不足以起到震慑之功效,所以后来聪明的人类便以威力更胜一筹的鞭炮替代了它。

  对年的认识自幼已经深深地刻在了我的脑子里,虽然如今已是人到中年,却依然顽冥不化。新年固然是喜庆的,却也是崭新的,走亲戚买礼当要花钱,穿新衣服要花钱,吃好的要花钱,置办新家具要花钱,朋友聚会要花钱……要想过过一个祥和幸福的年,确实得有花不完的钱。根据本人五十岁的人生经验来看,新年其实就是花钱的代名词,要不然乡间怎么会流传“娃娃爱过年,老汉怕花钱”的大实话呢!

  根据古老的传说燃放鞭炮过去是为“吓年”,如今燃放鞭炮却是为“迎年”,其中说辞孰真孰假确实难辩黑白。索性,我也不管那么多了,跟年集的时候也欣欣然买几挂鞭炮,在我家院子里噼里啪啦响一通,起码要证明一下我与大家伙一样都在家等着过年呢!我也记不清这辈子曾经燃放过多少鞭炮,但09年初一清早的那次燃放鞭炮对我的印象却非常深刻,因为那是我遭遇人生大劫后过的第一个新年。乡里流传下来的风俗是,谁家大年初一的鞭炮响得早,就证明这家今年肯定是一个吉祥顺畅的年份!所以,也就有了“争响”这一说辞。我把跟年集买回来的一万头鞭炮,并排放在炕席下面烘一烘,想让它们响得声音更加洪亮干脆一些。天还是黑咕隆咚的,就在我正准备的当口,就听到人家都已经噼里啪啦的响开了,继而你家响了,接着他家也响了。赶紧就到院子里向远处看,火光闪闪烁烁,声音噼里啪啦,就这样大概持续了足足有半个钟头的时间!这时我才想起了燃放自家鞭炮的事情,当时还想着迟就迟了吧,人一辈子何必要与别人去争长论短呢,人到啥地步说啥话,活在当下是最好,就像相声里的一句台词所说的那样“我就是我,是不一样的烟火”!

  城镇化促使人口居住密度越来越大,燃放鞭炮带来的副作用也愈来愈严重,各地已经相继发出了“禁燃令”!在不久的将来,鞭炮就会渐渐的淡出人们的视线,或许将成为下一个跟年集时才会有的记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