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山的那一株红杜鹃的散文

秦风学老师

苍山的那一株红杜鹃的散文

  很小的时候就知道苍山洱海,源于电影“五朵金花”,那些或许浪漫或许缠绵的故事早已被我遗忘,影片中苍茏垒翠的山,半月掩蓝的海,却一直留存在我的梦魂里。曾几时,大理,这个东倚洱海,西及苍山的城市,就像童话里的仙境,总在我若有若无的思念之中,终于,今天有缘踏上了这片土地。

  这里是云南最早的文化发祥地,历史悠久,它是汉王朝的叶榆,隋王朝的昆州,唐王朝的大理国,共和国的大理自治州;沿苍山之麓洱海之滨有我国最早的西南丝绸之路;它是一块瑰丽的宝石,是一片神奇的土地,孕育了我国西南各民族绚丽的民俗文化,以及与文学作品有关的风花雪月。

  因为“五朵金花”这部电影的影响,人们把这里女孩儿叫金花,男孩儿叫阿鹏,当地人接受了这种称谓,并将它回赠给所有的来客。下车伊始,一位白族装扮的摊主招揽生意,朝我叫了声金花。反应有些迟钝的我先是一愣,旋即开怀大笑,苍山下的阿鹏哥真幽默,瞧见的姐妹都是金花。

  苍山由十九座山峰组成,远远地眺望那些山峰,想见到金庸天龙八部里描写的经年不化的皑皑白雪,但是没有,即便是现在,冰封北国的冬末春初,山上也不见一丝晶莹的冰、玉洁的雪,以冰雪著称的苍山没了冰雪,它还是苍山吗?心有不甘,我们一群金花坐上缆车,径直朝山顶而去,去寻找冰清玉洁的水晶世界。导游说你们运气不错,遇到了好天气,不然山风太大,这缆车就开不了。天气很好,山谷里的风依然很大,缆车吹得摇摇晃晃,吓坏了坐在里面的一位金花,她紧闭双眼,小脸儿煞白,她说:我再不坐缆车了。

  来到苍山上,依然没有冰雪,枯黄的草木覆盖着,一直延绵到巅峰,沿途不时见到采矿留下的裸岩。攀沿在一段峭壁前,偶然地看到崖壁上一片绛色,那灿烂的生命之色吸引了我,我想看看它到底是什么,刚要跨出围栏,惊骇了小导游,他及时地阻止了我。大约为了满足我的好奇心,路上小导游告诉我:那悬崖上的红色,是苍山上独有的大树杜鹃,看似小小的一颗树,最少生长了几十年,如果没有意外,它将长成苍天大树。

  1919年,英国采集家傅利斯来到云南,发现了这种大树杜鹃,美丽的杜鹃花迷住了他,他贪婪地将一株高达25米、胸径87厘米、树龄280年罕见的大树杜鹃砍倒,制作成标本带回英国,陈列在伦敦的大英博物馆里,并从此将杜鹃花带到了西方。近些年由于世界性气候变暖,苍山冰雪融化,云南遭遇干旱,许多杜鹃树枯死,野生的大树杜鹃更是越来越稀罕了。

  我知道杜鹃是一种很美丽的花,我的家乡湖湘大地原来很多,枝株小,花色艳,漫山遍野都是,乡亲们很喜爱它,把它叫做映山红。古代的文人墨客也常喜欢以杜鹃吟诗作画,诗人白居易曾赞道:“闲折二枝持在手,细看不似人间有,花中此物是西施,鞭蓉芍药皆嫫母。”,只是这苍山杜鹃则不同,它能长成苍天大树,是杜鹃花之魁首,这更加引起了我的好奇心,决定下山时一定要好好看看它。

  果然,苍山的巅峰也没有积雪,脚下依然只有枯黄杂乱的茅草,站在上面回眸一望,一弯月芽儿似的湖泊横躺在山麓,那便是与苍山相依相偎的洱海。遥望群山环抱的洱海,静静地卧在小小的一片平原上,与苍山遥相呼应,和煦的阳光下,像一颗美丽的珍珠熠熠生辉,但是,它已经失去了我们祖先眼中梦幻般的`蓝色。沿湖滨是神话般的大理城,如一朵盛开的杜鹃花,绽放在苍山洱海之间,远远望去那些白墙青瓦的民居间,有些不和谐的灰色建筑、飘荡着一层薄雾、蠕动着一些斑斑点点,那是工厂,烟尘和奔跑的汽车,想起电影和文学作品中描绘的大理:下关风、上关花、苍山雪、洱海月,眼前的情景不觉令人遗憾,此时真想玩一次穿越,让大理回到五百年前。

  到山顶有条石板砌成的小道,小道两边草丛下躺着大大小小、千奇百怪的石头,石缝里流淌着一支支清冽的山泉,遇到落差,便悬挂在山壑,形成一道道细细的瀑布,飘飘荡荡,像春风撩起的丝帘。心里牵记着那一棵杜鹃,和妹妹拍了些照片后,就沿着那条迂回的山泉,匆匆往山下赶。

  以前从没有见过它,梦里也没有它,只是很突然地遇见了它,静静地伫立在那一片悬崖上面,火一般的妍红,霞一般的艳丽。第一次见到苍山上的这一株杜鹃,像是遇到了一见钟情的恋人,我一心一意想要接近它。当我固执地翻越围栏走向它时,年轻的小导游大声喊:不要去,太危险!妹妹反复关照我:很危险,当心点!我一意孤行,来到断壁前,一点一点攀上悬崖,一点一点走近,终于来到它的身边,毫不犹豫地将它揽入镜头,让它绽放在我的世界。

  那棵树很小很小,但我相信它活过了很多年,它刚劲的枝条、裸露的根须都在告诉我与风霜雪雨搏斗的沧桑。它孤独地活在悬崖上,扎根在贫瘠的泥土中,努力地活着,努力地绽放它的美丽,用它的生命浸染出那一抹耀眼的红色。来来往往的人很多,没有人在它面前驻足,偶尔有人看它一眼,也不愿流连,因为它太不起眼,因为那是精灵们的世界。站在苍山杜鹃的身边,看着那血色的一片绛红,我想我是懂它的,它在奋斗着、拼搏着,想以自己的努力长成一棵苍天大树,开出最绚丽的花朵,就像它那位活了280年的祖先,虽然如今静静地躺在伦敦大英博物馆,却让世界瞩目。

  离开杜鹃,爬下悬崖,小导游和妹妹过来接我,我翻越围栏回到尘世,望着没有了积雪的苍山,望着不再湛蓝的洱海,望着远处躁动的大理城,望着悬崖上那颗苦苦挣扎的红杜鹃,一时感慨万千。那些千奇百怪的石头,不是大地的骨骼吗?那些流动的山泉,不是大地的脉管吗?那些红色、黑色、黄色的土壤,不是大地的肌肤吗?大地,我们的母亲,孕育了万物,她曾给了苍山冰清玉洁,给了洱海清澈蔚蓝,给了人类美丽的大理,给了杜鹃生长和绽放的快乐。然而,人类在掠夺,我们肢解母亲的骨骼,截断母亲的脉管,剥去母亲的肌肤,我们宰杀、我们砍伐,只有短短的几十年,我们亲手毁坏了自己和精灵们赖以生存的美丽世界,苍山、洱海,剩下的这些美丽还能坚持多久?顽强的苍山红杜鹃还能坚持多久?

  怀着惆怅、怀着失落,我向大理告别,向洱海告别,向苍山告别,向苍山的那一株红杜鹃告别。美丽的红杜鹃摆动花枝好似在回应我,它一定是与我有过前生约定,相逢在洱海之畔苍山之巅。我们仅仅一面之缘,来不及好好地相知相爱,便挥手离别。它留在了苍山,留在了大理,留在了云南。或许此生我们不会再见,它却会是我今生今世的牵挂,它将成长在我的灵魂深处,在那里,长成一棵苍天大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