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夜经典散文

王明刚老师

冬夜经典散文

  冬夜,一弯新月害羞的挂在枝头,星星眨巴着慵懒的眼睛看着昏暗的大地。

  离开宿舍,也就离开了喧闹。我是一个独活虫,喜欢寂寞与孤独。总和周围的人保持着某种距离。我不习惯和人说多余的话,也不喜欢扑克麻将之类的娱乐。在同事的眼中,也许我比较孤辟和另类吧。但这也没有办法,我严格遵守着自己的底线,性格上的缺陷是无法改观的。

  夜已经很深了,西北风悄没声息的刮着。吸到鼻孔中的冰冷气息,让我浑身僵硬,我下意识的缩了缩脖子。

  橘红色昏暗的路灯照在路边枯黄的草叶上,被返射出一种细沙状的光亮。那便是天寒地冻的前奏——霜。要是在白天,也许能看见“霜叶红于二月花”的凄美景致,只可惜,我只有夜晚才有这样的心情.

  我是一个容易被自己思维所累的人,飘泊流浪在异地他乡,这种郁郁寡欢的心情愈加淋漓尽致的表现了出来。这个时候,我的大脑会进入高速运动状态,会更加肆无忌惮不着边际。我仿佛看见了母亲头上稀疏的白发,父亲沧桑的脸颊被岁月的铧犁刻下的渠渠道道......

  由于黑暗的笼罩,村庄、树木,城市成了混沌的一片。踩在被冻僵了的杂草上,脚下发出“咔嚓嚓”的声响。

  我默默的沿着公路边上的河堤绕一个大圈,下到河滩上。我静静的站在“哗哗”流淌的灌河河边,看着滔滔的河水,如一尊蜡像。

  河岸的公路上,风驰电闪汽车的驰骋行驶,明亮的灯光把黑暗的夜空撕开了一个豁口。

  “嘎子”,我听到了汽车剧烈的刹车声。一辆拉货的大车随即停靠在河岸的公路边上。司机师傅手里拿了一把大号手电筒,手电的光柱,不停的在我身上晃动。

  司机师傅也公路边上的河堤绕了一圈,来到了河边上我的跟前。

  “有什么事情想不开吗,非要站在这里?”司机师傅拿明亮的手电灯光照了一下浑浊的河水,用洪亮的声音问我。

  司机师傅的问话惊醒了我,我抬起头。一个身材高大伟岸的`男人站在我面前,他左手拿着手电筒,右手拿着一根木棍,或许他也怕我是个歹徒或者鬼魂什么的。

  我当时还没有从自己空泛辽阔的思维海洋脱离出来,只是机械的看着司机师傅,思维混沌,嘴巴懵然,吐不出言辞。

  司机师傅把手电装到大衣口袋里,伸出粗大有力的手,把我从河水岸边,拖回到公路上他的车旁。

  嘴里还一个劲的念叨:“有啥想不开的,非要站在那里?黑灯瞎火的,有个一差二错咋办?”

  原来,司机他把我当成想要投河自尽寻短见的人。司机师傅的行为方式和话语让我心头飘过一丝暖意。

  我时常想:我本草根,我本蝼蚁;我且生,我且死,有谁会如此在乎呢?

  面对广袤的宇宙,面对人世间的万事万物,我真的没有太多的苦大仇深。也许有时只是惺惺作态强说愁,为自己的懦弱或者面对生活中所遇到的磕磕绊绊,在找一个退缩的借口而已,我也从来没有想到过直面面对死亡。我有贪生的本能,这是与生俱来的。

  也许是在寒冷的冬夜站的太久,一股凌厉的西北风吹来,让我打了个寒颤,说话的声音也有些发抖。

  “冷了吧,兄弟?”司机师傅抬腕看看左手手腕上的夜光手表:“哎,都深夜一点多了。”他笑呵呵的说着,爬上自己的大货车。从车的苫布下面拿出一捆柴禾,伸手递给我,然后自己把着车厢一跃身,站到了地上。

  “走,这是我车上的柴禾,点上暖和一下.”司机师傅说。

  我抱着柴禾,司机师傅从车的驾驶室拿出一个铁油桶,我们来到河滩的一块空地上。

  把柴禾码放在地下,上面浇上柴油,用打火机点燃。火光便呼呼的拔地起来,柴禾发出“噼哩啪啦”清脆的声响。

  借着火光,我才看清楚了司机师傅的脸,络腮胡子,露出和善的笑容.

  司机师傅掏出烟,递给我一支。当我摆手拒绝告诉他我不不抽烟之后,他眼睛瞪得溜溜圆:“一个大老爷们,咋就不会抽烟呢?”他象是自言自语,又象在问我,我轻轻的笑着,没有回答,看他年龄,应该有六十岁了吧。

  “听口音,你是外地人?”他自己点上烟,狠狠的吸了一口问我。

  是呀,我回答他说我是陕西人。司机师傅对我的夜不归宿很感兴趣,这样一来二去,我们便打开了话匣子。

  我被这个夜行师傅的善良真诚所打动,我一股脑给地他道出了我的烦恼。

  离开家乡之后,我很难融入外面的世界。所以,我除了工作,很少和别人有共同语言。在这茫茫人海中,我是孤独的。在这精彩的世界中,我是无奈的。我觉得人被金钱迷惑了心智是一种悲哀。也许我只是痴人说梦,没有人能理解我。我喜欢黑夜,喜欢一个人在这混沌不清的世界转游。也许我是在逃避,想转嫁生活带生活带给我的压力。可我没有成功,因为我的心太累。这一刻,我仿佛看到了年迈父母亲那疲惫的身影,和被岁月的风霜浸蚀的锈迹般般的脸庞,那充满渴盼的神色……孝道只是我记忆深处的一个名词。这一刻,我的心是碎的。在这茫茫人海中,我大多数时间都会迷失自己。时常会被生活的困难所击垮……或许我真的想过,闭着眼,融入茫茫的流水,去无忧无虑的极乐世界,让世间所有的烦恼也就随之灰飞烟灭。

  我诉说着,悲哀而忧郁。我也弄不清楚,司机师傅是否能听明白我的诉说,因为我的普通话实在不敢恭维。

  我说完之后,我们中间出现了短暂的沉默。司机师傅掏出一只香烟,拣了一个燃烧的木柴屑,点着,浓浓的吸了一口,?

  司机师傅或许也觉得自己遇到了知己,或者说我的诉说让他也有了倾诉的欲望,我便也有幸听到了他的故事。

  司机师傅一个儿子,大学毕业后在这座城市找到了工作。在这里找到了女朋友,结婚成家,媳妇是独生子女的本地人。这样的婚姻让司机师傅很沮丧,但是不痛快只能在心里,他和老伴也没明说过。儿子终究是儿子,不放心他和母亲在老家。就把他们一并接来,可住在亲家家的地方窄小,他和老伴就搬出来租房子住。儿子是和岳父岳母住一块的,那两室一厅的房屋,空间也很小,亲家一家人虽然和善,但也是工薪解层。所以老人家也很少去打扰人家,每次都是儿子和媳妇来看他们老两口。这些,老人家说他都可以理解。

  本来自己在老家,种几亩薄田。他和老伴都六十多岁的人了,日子倒也过的去。原本他不打算出来,可儿子回一趟家车费盘缠也不容易。再加上儿子的住房这么紧张,他还是觉得应该帮儿子再挣些钱,在他的有生之年能看到儿子住上大房子。他过去在家开车,有个B照。

  他未来之前就给儿子提了个条件:你如果能给我找个活做,我就去,找不到活我就不去。儿子开始觉得老爸年龄大了,嫌人笑话,最后还是熬不过他的执拗和坚持。通过熟人,给他找到了个给企业拉矿石的活,一月二千多块钱。虽然钱不多,但是车主对他很好,七七八八的事情没有。就是要经常熬夜,矿山的车很多,老要排队。山里冷,就准备点柴禾,偶尔烤烤火。

  老人也是个很健谈的人,一口气说了这么多。他还说前些天,有人从我站的地方投河了,他怕我也想不开……

  这一个夜晚,我们说了好多话。更多的还是家长理短,老人乐观开通,说话桑嗓门大。他说他省吃简用,攒钱就是为给儿子买房,他要在自己的有生之年亲眼和老伴看着儿子住上新房,这是老人家奋斗的原动力和所追求的梦想。

  我很佩服老人家有一颗健康向上的心,和面对困难乐观开朗的态度,我为自己的卑微猥琐而感到羞耻。也让我明白了一个道理,人活在这个世界上,要想享受阳光灿烂的明媚和彩虹瞬间的美丽,就必须像海燕一样,经受住暴风雨的洗礼。

  告别了冬夜燃烧着带给我温暖的熊熊篝火,我再也没有看见过那个开大货车的老人,但我时常会想起他。

  以后的日子,我也和同事玩牌,坐在一块吹牛皮,开着市井俗气的玩笑。黑暗中那个四处游荡的孤魂野鬼,已经脱离了我的躯体,渐行渐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