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寸心一寸爱现代情感散文

莉落老师

一寸心一寸爱现代情感散文

  【一】网友抑或网友

  上车时,我真的没有注意她。

  这是一辆开往东固老区的班车,每天三趟车。为了拍摄红军标语,我坐了早班车。早班车凉快,上车的人特别多,蛇皮袋子、扁担和大塑料酒壶占据了客车的过道。当我捏着车票想找座位时,才发现我的座位上已经坐了一位老大娘,我只好往车子后面走。就这样,我和她坐在一起了。

  她当时就坐在我的左边,中间隔了个车过道。我一直没有注意到她。坐定了位置,车子开了好长一段路,我在车子上电话向一位当地的老师询问去东固乡螺坑村怎么走时,我要到那里拍摄弥足珍贵的红军标语。她轻轻地拍了我一下,血红的嘴巴里露出了一口白牙,拿出手机信息给我看,她要去的也是螺坑,就在深山里。

  我这才注意到她:披肩发,粉红色上衣,牛仔短裤上满是金属饰物,脚穿一双带蕾丝花边的罗马鞋,左手戴一个银镯子,右手戴一个金镯子,耳朵上还戴着叮当作响的长耳环。从她的年龄看,三十八、九岁,再细瞧她的身段、她的眼神、她的举止、她的装束,怎么看,都充斥着一股风尘味,不像正经乡下女人那般的质朴和诚实。

  我的骨子里,是排斥这种女人的。我眼睛的余光都不肯轻易瞧她一眼。她似乎一点也没看出来我对她显现的不友好的态度,反而主动和我搭话,问我是不是外地游客,问我回来时赶哪班车。

  为了打破僵局,也为了给她面子,我也附和着说:“你去螺坑走亲戚呀!”。她笑了笑,露出了那一口白牙:“去看一个网友,她瘫痪在床十年了,从三十岁到四十岁,人最好的光阴,她全在床上,吃喝拉撒,难的很。三个孩子都上学,乡下上学远,两个女孩和一个儿子全住校,老公在福建打工,只有七十多岁的婆婆每天给她送饭。”她无意识地捋了一下头发,又笑了笑,再次露出那一口白牙,这一次,我发现她的牙齿很洁白。

  她接着说:“我和她也是前几天在网上认识的了,她住在大山里,因为瘫痪,十年没有出过家门,当时以为她家离我家好远,一打听,也不远,我去看看她,虽然帮不了她什么,对她来说,能有人去看她,多少是个安慰……”我注意到,她的座位下面,是一箱牛奶和一罐麦片,还有苹果,香蕉和猕猴桃等水果。再一次地审视她,觉得她已经没有了原先我想象的风尘味,我为自己刚才对她的看法,深深自责。

  颠簸的车子摇摆不定,时不时就像坐“过山车”。她熟练地摆弄着手机,又笑着说:“我家也不在市里,因为怕误了车,我四点多就起床了,坐摩托车到县里,再从县里往市里赶班车,去东固就三趟车,不早来,回来就会很匆忙。”说着说着,她忽然发现田野里有两只白鹭在觅食,兴奋地指给我看,接着,又是一阵笑声。伴随着她的笑声,我的心情也格外好起来。

  车子又走过一个乡镇,上车和下车的人多了起来。她很健谈,也很率真,和我聊起了“人生和健康”的问题。她说:“我公公就信这句话:身体是革命的本钱,没有好身体,什么都白搭,人这一辈子,有身体就有钱,像我这个网友,没有身体了,一躺就是十年,多可怜。”一阵风从车窗吹来,她的黑头发飘了起来,再看她,觉得她比刚上车时好看多了。

  到了东固,她打了一辆摩托车进山了,目送她的身影,我在原地怔怔地站立良久,想着她进山和朋友相聚的情景来……

  【二】手机抑或手机

  有些爱是可以说出来的,有些爱,只能像一股清泉,悄悄流淌。

  好友文文的老父亲去年秋天不幸病逝,按理说,都八十九岁高龄了,也算喜丧。可她那同样也是年过八旬的母亲,悲痛欲绝,怎么也不能缓过气来。她家住在市委大院里,大家都是几十年的老邻居,老朋友了,可自从父亲走后,母亲却自闭起来,再也不喜欢出门了。用老人家的话讲:“原来,我和你爸两个人,晚饭后,拄着龙头拐杖,散散步,说说话,和老同事打声招呼,多好呀!现在,你爸爸走了,我的精神支撑轰然倒塌了。我再出去走,一来,人家会问这问那的,陪着我伤心抹眼泪;二来,看到我和你爸走过的路,坐过的石凳子,我都伤心,还是关在家里好,看看照片,想想人。”

  说实话,原先,晚饭后,他们亦步亦趋的身影,本身就是夕阳下的一道温暖的风景,惹得好多人羡慕。文文和姐姐商量,带母亲去旅游散心。可旅游回来,母亲照样不愿出家门。于是,姐妹俩又动起了脑筋,不如让母亲学打麻将,以此来忘记悲伤,还可以避免“老年痴呆症”。于是,她们把家里的座机号码打印好,提上水果,挨家挨户地把母亲的“名片”派送到大院里有老人的家里。从此,家里的电话响起来了,母亲成了最频繁的“受邀请人”。女儿们都说:“老妈呀,你的老姊妹都打电话来了,不去,多不好。”于是乎,经常看到母亲笑盈盈地拿着水杯,出去打麻将的身影。有时,“操练”结束后,还饶有兴致地给女儿们切磋“麻技”,渐渐地,老母亲开朗的性格又回来了。文文说,现在,回到家里,看到母亲的笑容,比中个大奖还高兴。

  我的母亲也已年过七旬,有一次,弟弟刚给她买的新手机,被她不小心弄丢了。俗话说,“儿连心,财连心”,母亲心疼的自责起来,说自己老而无用,连个手机都拿不好。尽管弟弟、弟媳都劝她没关系,现在手机也便宜,才几百块钱,可母亲还是闷闷不乐。

  弟媳心细而聪慧,她悄悄地买了同样型号的手机,连机身上面的梅花手机贴都和原先的一模一样,又悄悄地把手机放在母亲的床铺下面,和小侄女联手,演了一出“手机失而复得”的“二人转”。母亲看着小侄女从被子下面找到的新手机,高兴地说:“哎呀,可找到了,可找到了,我还以为是散步时丢了呢!”。平时,母亲的手机只是接听,不会往外面拨打的,至今,这个“手机失而复得”的秘密,还没被母亲识破。

  花在静静地绽放,云在慢慢地散步,情之弥深,爱之弥切。一辈子,亲人的缘分只有一次,珍惜共度的美好时光,让这爱的清泉悄悄地流淌,真好。

  【三】母子抑或母子

  情人节过后,德克士西餐厅依然是人满为患。我和妹妹找了好久,才找到一个靠近落地窗的位置。点了小朋友们爱吃的可乐、汉堡、鸡翅,孩子们欢欣地吃着,闹着,我们边聊天边盯着他们,眼睛里溢满了太多的母爱。

  过了几分钟,在我们餐桌的左边,走来一位身穿绿色棉衣、褐色裤子,脚穿平底布鞋的大姐。她的打扮很土气,怯怯弱弱的,她先是四周看看,然后才慢慢地坐下来。我打量了她的周边,并没有瞧见其他人。

  一般来说,来这种西餐厅吃东西的,大多是这样的一些消费群体:有家长带着孩子来的;有九零后的新新人类群;有年轻的情侣等。我顿时觉得很纳闷,大姐来这种西餐厅干啥呢?

  这时,一位年龄近四十岁的保洁员拖地正拖到她身边。她怯怯地笑着,问她在这里干了几年了,我似乎明白了大姐来的用意,原以为她是想来德克士找工作的。不一会儿,服务生给她送来了两个汉堡,一杯可乐,一包薯条,我更看不懂了。她不自然地笑了笑,笨拙地打开汉堡的包装纸盒,看了看汉堡里面夹的物什,开始小口地吃,边吃边望四周看。这时,有人在她的身边入座,她马上把自己的餐盘端到身边,尽量给别人让出更多的位置。

  当她的可乐喝到一半时,我发现一个长得挺帅的服务生用手扶着她的肩膀,她羞涩地笑着。后来,这位服务生又去忙着抹桌子了。她望着他忙碌的背影,一直望着,看我注意她了,忙向我解释说:“那个是我儿子,在南昌读大学哩,寒假里打了这份工,他说我没吃过西餐,就把我邀来了。今天,儿子请客,让我来这里开开洋荤,见见世面”。

  我自己先前的推测不对呀!我笑着说:“大姐,你儿子好帅呀,又很有良心,好儿子”。过了一会儿,他儿子又工作到了她身边,照例是扶着她的肩膀,动作是那样地亲切自然。看来,在儿子眼里,再土气的妈妈都是最好的妈妈,在妈妈眼里,自己的儿子就是自己一生的骄傲。她指使着儿子“快去忙别的事,别耽误工作了”。儿子又匆匆地忙去了,她的'目光又一直追着儿子,看着儿子麻利地抹着餐桌,麻利地送餐,麻利地把垃圾放在专用的垃圾桶里。

  吃完后,她满意地起身了,把另一个汉堡装在塑料袋里。我想,她肯定是给孩子的老爸带回去吃的,让人看到很温暖。然后,她把自己用过的餐盘上的垃圾倒在垃圾箱里。她做起这些来,是那样的自然,那样的无怨无悔。可能,在她的眼里,这个装修漂亮的西餐厅——她儿子初涉人生的第一份工作的地方,和她的关系是非常地密切的。

  看到这一幕,我脑海里想起了几年前看的一篇文章:儿子当上了火车司机。年近七旬的双亲为了能亲眼看到儿子开的火车经过小站,两位老人半夜一点钟就起床,艰难地爬过几个山头,在寒风中,虔诚地等候着儿子的火车。因为小站不停车,他们望着呼啸而过的列车时,激动地热泪盈眶,就仿佛看到了心爱的儿子;他们的目光追逐着列车,延伸,延伸,再延伸,直到什么也看不到为止。两位老人幸福地收回了他们的目光,自豪地挽着手,开心地回家了。

  因为爱,所以爱。在爱的目光里,我们慢慢长大,在爱的目光里,我们享受着人间的温情,在爱的目光里,我们体会着幸福,在爱的目光里,我们学会了爱亲人,爱朋友,爱身边的人,这典藏的爱,虽然平凡,却重若千钧。

  【四】夫妻抑或夫妻

  他们是世俗里的一对平常夫妻。

  她是来应聘的,一看才知道,她是原来在老基地同住一个大院里的家属,只是平时接触得少之又少,如果不是这次来应聘,我怕是都忘记她的模样了。

  她来应聘,还带上了他,刚开始我觉得奇怪,真是“公不离婆,秤不离砣”。一聊天才知道,原来,早几年前,她因病失聪了。现在,她在一家湘菜馆配菜,工资不高,可工作时间奇长。他本来打算到国外工作的,但不放心她,想让她在自己单位上做做家属工,生活上也好有个照应。

  他,一个不起眼的小男人,平头,眼皮下垂,样子时时像在瞄准,但在工作中,他是出了名的多面手,年年拿先进。

  她,扎个马尾巴,皮肤白皙,个头高,站在人群里,属于好看的那种。想当初,她是如何嫁给他的,不清楚。

  给他们倒水,让座。她拘谨地坐在那里,“听”着我们讲话。其实,她是不能胜任我们所要求的工作的。

  从谈话里得知,他们的儿子在南方读大学,早两年供了套按揭房。男人无奈地说,每月的十六号,都要紧吧出一千多元来“喂”房子。原来,不供房子时,不觉得日子快,可现在,一年十二个月,月月像赶集似的。她心疼我,想减轻我肩上的担子,一直在打工。

  男人是真想把女人放在这里做家属工,他拉着女人的双手给我看,一连说了好几遍:“你看看,你看看,她的手都成啥样了”。她不好意思地把手攥成了拳头,他又掰开她的手说:“你看看,你看看,手上裂的大口子,多深呀,一年四季,这双手都没有好过,我不想让她在那配菜了,可她说孩子上学要钱,房子按揭要钱,她身体不好要钱,站在案板边配菜,一站就是十多个小时,她从没叫过一句苦,当初,她嫁给我,是图我有个工作,是图能当上城里人,可现在,农村也都富裕了,她两个姐姐在乡下都比她享福,真苦了她了。”他一直在乐此不疲地做着她的“合格代言人”,她一直羞涩地依偎在他身边。都说,手是女人的第二张脸,可我端详着眼前这个女人,再端详着她那双皴裂的手,我也跟着心疼起来。

  我说:“给她配个助听器吧。”男人一听,马上说话了,“买了,可没有用。我在外面做事,就牵挂着她和孩子,孩子没考出去时,我还能知道家里的情况,现在,孩子考出去了,我打电话可就难了,她听不到,我在外面干活,一天也没踏实过,生怕她身体不好,在饭店里受委屈没处说,自己硬撑着。”

  她看着我和她男人说话,似乎很不好意思,局促地搓着两手,淡淡地笑着,她的眼神里,传递着这样一个信息:她是个幸福的女人,丈夫疼她,孩子争气,有一处属于自己的房子。对女人来说,这些已经足够。

  因她干活踏实,向老板辞工没被批准,老板给她加了工资。再后来,我们都各自忙碌着,没有再见面。

  当看到某某明星、大腕伉俪又因这样那样的原因,分道扬镳时,我的脑海里,总会情不自禁地想起这对夫妻来,都说“贫贱夫妻百事哀”,在悄然而逝的时光里,他们那细微的举动,那淡淡的笑容,那无可复制的体贴,尽管非常地平常,却溢满了深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