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雪弥眼,如雾飘腾。又是一年风舞羽衣时。
小孩子们喜欢雪。风里,雪里。打着,闹着,笑着。
看着孩子们那憨痴天真样,自己竟呆呆痴痴,仿佛旋入时空隧道,回到天真烂漫的童年时代。
我的童年,在上个世纪的六十年代。
那时,也有冬天,也下雪,但比现在要冷得多。冬至以后,村里村外,大坑小坑,全都上了实冻。我们小孩子,就在上面打陀螺,推桶箍。
那时,最怕的天气,就是雨搅雪。俗语说,雨搅雪,下半月。要是遇上刮大风,那就惨了。下着雨,飘着雪,刮着风。不出半天,树枝就咯吱咯吱的响。老百姓说,那叫下流冰。茅草屋檐下挂的冰凌,差不多就要挨着地了。路边,沟坡,结了冰甲。不小心掉下去,很难爬上来。
小孩子喜雪,玩雪。白天,追着,跑着,闹着,不觉得冷。最难过的,是夜里。被子薄,半夜暖不温。蜷曲着,手抱着膝盖,上牙磕下牙,哆哆嗦嗦。睁着眼,睡不着。
风停了,雪住了。干冷干冷的,不到立春不化冻。这冬天,咋过?
小孩子机灵,脑瓜子活络。不几天,我们就找到了越冬的暖房。那就是,我们生产队的牛屋。
说是牛屋,其实也有骡马驴在里面。习惯了,反正都是牲口,都叫牛屋。
冬天的牛屋,生产队一级保护单位。生产队再穷,牲口的取暖,还是要保证的。没了牲口,重活儿累活儿,少了帮手,遭殃的就是人了。入冬第一件事,就是给牛屋备干柴。牛屋外,干树枝,堆了一垛,足够一冬用。看着那一垛干柴,我们偷偷笑了。
我们的床铺,就安排在与牛屋相连的干草屋里。干草屋与牛屋,中间有门相通,方便饲养员夜间喂牲口,也方便暖气流进我们的房间。
睡觉时,我们两两结合。一个被子铺在底下,一个盖在上面,两人打通腿。被子铺在干草上,躺上去软绵绵的。忽闪一下,像海绵一样。我们一铺挨一铺,被窝挤被窝,热身贴热身。那感觉,现在回想起来,就像开了空调一般。半夜里,光着身子起来小便,并不觉得多冷。
外屋,就是牛屋。三间房,三面围着牲口槽。对着门口的半间,空着。门口挂着草帘子,屋里生着劈柴火。大人们围着火堆,吧嗒着旱烟袋。或讲笑话,或讲故事。最多的就是一个接一个,讲着骇人听闻的,青面獠牙的鬼故事。几个老辈子爷爷,讲他们跑反躲匪逃丁要饭的事,讲得嘘唏流泪。指着我们,说,娃们遇上了好时辰,不用东躲西藏了。我受的*的教育,就是从这里开始的。
长印哥是当时村里为数不多的初中毕业生,爱看鼓词演义,嘴头子利落,说鼓词像模像样。他一到,大家就缠着他说鼓词。年轻人,爱表现,爱张扬。经不起三说两让,就亮起了嗓门。《岳飞传》,《济公传》,《白蛇传》,《水浒传》……许许多多的故事,就是那个时候,在牛屋里听到的。
屋外,呼呼飕飕的狂风,咯吱咯吱的冻枝。屋内,热乎乎的被窝,一窜一窜的火苗,一段一段的故事,一阵一阵的笑声。此时,觉得自己,何等的幸福。
讲累了,长印哥会停下来,让我们背书,作为继续讲的条件。有一次,他听说老师让我们抄了蟾虎寺的四景词碑文,就让背写冬的那一段。为了听故事,我们像对着老师一样,扯起喉咙背起来:
朔风渐高,碎剪鹅毛。看天涯,玻璃世界。扣柴扉,踏破琼瑶。长至日皎,长至日皎,青山衣素,水架冰桥。六花飘,共赏寒梅服紫貂,围炉浅酌过通宵。
背完了,又考问,何人所作。我们大眼瞪小眼,红着脸,愿听教诲。这时,长印哥便洋洋得意,拿腔撇调,慢慢道来:
话说当时,我们绳李村西头,有座千年古刹,名曰蟾虎寺。建构恢弘,威武俨然。苍松翠柏,掩映宝殿。暮鼓晨钟,紫气盘盘。涧沟溪流,清音回旋。立于四周观蟾虎,蟾虎趴于低洼处;立于蟾虎观四周,四周尽在洼处中。此地了不得,乃钟秀聚气之宝地。蟾虎寺之奇秀,引来了仙人吕洞宾。步曲径,循松涛,沿溪流,目苍翠,聆清音,嗅花香…… 看迷了,醉了。提笔,写下了蟾虎寺春夏秋冬四景词。寺僧如获至宝,请人丹书勒石,树于寺门之前,这就是我们看到的蟾虎寺四景词碑。
大家听了,都说他是全村最有学问的。他也不谦虚,说,那是,不然,书不就白读了?说真的,生在穷乡僻壤,从小就能知道“将相本无种,白屋出公卿”、“家贫出孝子,国难显忠臣”、“英雄不问出处”等大道理,还多亏了长印哥这样的说书人。照这样算,长印哥还真是我的启蒙老师呢!可惜,他三年前已经辞世了,再也不能听他讲鼓词了。
每天吃过晚饭,我们就往牛屋跑。去早了,大人没到,听不到故事。我们就掏,过了铡的花生秧子。一把一把地掏,仔仔细细地看,希望能找到夾在秧子里的瞎秕子花生。掏不到,也不生气,接着再掏。我们知道,摘花生是第一遍,铡花生秧子是第二遍,背花生秧子是第三遍,到我们这次已是第四遍了,经过了多少双眼睛,能找到一个两个,已是万幸了。找到了,喜出望外,也不敢声张,就暗自嘿嘿地发笑。剥开皮,将麻雀舌头大小的花生粒,送进嘴里。然后,慢慢地嚼,细细地品。哎呦,那滋味,又香又甜。心想,鼓词里说的山珍海味,也不过如此罢了。看那贪婪的吃相,谁也不笑话谁,朱元璋不是也要过饭吗?我们比他好多了。
天,逐渐黑下来。大人到了,火堆燃了,牛屋热闹了。我们耳听,心想,觉得学到了许多课堂上学不到的东西。
大人的烟味,湿柴 的火燎味,有点呛人。我们就嚷嚷,烟,呛人。大人嘴里骂着,却暗暗地熄灭了旱烟锅儿。
奇怪,烟味火燎味散后,却飘来一阵阵的清香绵甜味儿。我们又嚷嚷,哪来的香气儿,哪来的甜味儿。大人笑了,傻小子,那是七仙女撒花了。我们知道,那是在糊弄我们。饲养员洼子大伯指了指老黄牛,说,想一想,它们吃的什么,会是啥味儿。啊,懂了。牛吃了一肚子的花生秧、红薯秧,发酵。又一口一口地吐出来,上下大齿,如一盘石磨,慢慢地磨。磨出满嘴的白沫儿,冒着腾腾的热气。飘入鼻孔,不就是香甜嘛。
夜半,大人散去。
我们躺在被窝里,露着头,侧着耳听,斜着眼看,耸着鼻闻。
屋外,风拽冻枝,卡卡嚓嚓,咯咯吱吱。
牛屋,炭火正旺,暖和和的。
牛卧在地上,吱吱地倒着沫儿,散着热气儿。刚拉的牛粪,热乎乎的,冒着白气。耸耸鼻子,满屋的清香,甘甜。悠悠的,丝丝缕缕,飘逸着。我觉着,是牛的口香,又是牛排泄的草料逸甘散香。这是我闻到过的,最美妙的气味儿。牛屋的味儿,最美,最棒。
从九岁,到十五六,我在牛屋住了将近七八个冬天。牛屋,我的摇篮。牛屋,我的天堂。我爱牛屋,爱牛屋的人,爱牛屋的事,爱牛屋的气味儿。因为,我是农民的儿子。
冬天,天空漫逸雪花。看着天空,就会情不自禁地想到牛屋。怀念那个属于我的,虽然清苦,但又非常充实的童年时代。
【作者简介】芦笛(笔名),原名李志军,河南上蔡人。自由撰稿人,著有《心理宇宙的闪电》一书。
牛屋,顾名思义,就是牛住的屋子。 生产队存在的时候,每个生产队都有五七头牛,梨田耙地拉车样样都能,是生产队的主要劳动力。人们对牛近乎是顶礼膜拜,它是神一样的存在。当时,对牛的保护是一项政治任务,不能随便买卖,更不能随便杀害。夏天,牛栓在树荫下水塘边,可供牛打汪消暑,躲避牛虻苍蝇叮咬;入冬以后,天气寒冷,牛就住进屋里,烧火取暖,好好保护。
生产队为了耕牛安全越冬,早在夏秋两季,就为牛准备了麦穰、豆秸等草料和黄豆、玉米等食物。一般都是隔三差五用牛屋里的大锅将黄豆或玉米煮熟了拌在铡刀铡碎的秸秆里,给牛增加点营养,不能让牛跌膘,否则影响过年开春耕耙劳作。整个冬季里,牛都在悠闲地吃着草,在牛屋里时而来个漂亮的响鼻,时而发出熟悉的叫唤,嬉戏逗乐。作为反刍动物,牛总是一边休息一边反刍,有节奏地咀嚼着不时添加的草料。
我门生产队的牛屋坐北朝南,是六间屋长的通间,西边的三间拴着牛,北墙根并排放着石质牛槽,东边的三间正门那间生火,接着是一口大缸和一个土灶大锅,再就是紧贴南墙根的地铺和放在地铺一头的铁叉笆斗铁铲等物件。牛屋南墙门两侧屋檐下各有一个不大的三角形窗户,都用一些树枝稻草遮住的,只有少许阳光照射进来。门是又大又厚的草帘子。由于长期烟熏火燎,牛屋从墙壁到屋顶直至地面都是一片漆黑,从外面乍一进去,根本看不清屋里都有谁与谁。牛屋的味道也很特别,牛粪味,烟火味,老烟叶味,弥漫在空气中,直入肺腑,也许是呆的时间久了,好像大家都已经习惯了,从来没有人说难闻的。
上世纪六七十年代,老百姓生活普遍困难,日常做饭的烧草都很紧张,能烧得起煤炭炉子的几乎没有,谁家都很冷。 在漫长的冬天,室外冰天雪地,加上北风呼啸,寒冷异常。牛屋里用稻草,麦穰,豆秸,树枝,牛粪等燃起的火苗深深吸引着我们,可以说,牛屋是唯一的'去处,最好的选择。大家都是在借牛的光。
天刚蒙蒙亮,老少爷们就会掖紧棉衣跨出家门,迎着刺骨的寒风,踩着咔嚓咔嚓的冰冻,快步走向社场的牛屋,围着正旺的火堆,伸出冰凉的双手,在火苗上下翻动,尽情享受冬天牛屋给我们特有的馈赠,每每想起,总有一股暖流涌上心头。自然也会想起生产队的喂牛人。他姓杨,是我远房亲戚中的一个长辈。他烤火取暖,惊心动魄,一般是下午或晚上,常常脱掉上身唯一的一件空心棉袄,光着身子烤“大火”,还一边烤火一边用手挠,总是留下一条条很深红印子。每当这时,我都会偷偷嬉笑。我知道,他一直孤身一人,负责看社场和喂牛两样工作,所以常年住在牛屋。每天夜里,当人们散尽的时候,他就睡在用麦穰铺成的地铺上,盖着老旧的被子。夜里,凭人体生物钟调节起来,按时按点给牛添草料、加饮水。因为牛屋内干燥,必须保证牛有足够饮水,也叫“饮牛”;当然也给即将熄灭的火堆添柴草牛粪,不让其熄灭。
那时,人们衣衫单薄,从家到牛屋浑身冻透,暖和以后,会随便找一个合适的地点,或斜依墙根,或靠着大锅台,或坐在杂草上。故事就在大人们旱烟的一闪一闪中开始了。他们说什么的都有,讲什么都无所谓。整个一个冬天,他们饶有兴趣地说着张家长,拉着李家短,说着狐仙,话着鬼怪,演绎着道听途说的各种奇闻事,而且活灵活现,常常令人毛骨悚然。有个故事说,有一年春天的一个夜晚,有个人带枪走夜路,看到麦地边有火团在移动,忽高忽低,忽快忽慢,一枪打过去,鬼火熄灭,第二天路过竟看到是一块带着洋钉的腐朽的棺材板。我们虽然半信半疑,但还是十分害怕。幸亏有隔壁邻居或同伴作伴,否则家都不敢回。此时,有点文化又上了年纪的人,会打趣地对讲故事的人说:“这枪是你打的吧?怎么不把那块板扛来烤火的?”大家在说笑声中十分开心!有几个半躺的老大爷,则完全与己无关,管他什么妖魔鬼怪,自顾自“吧嗒吧嗒”地吸着旱烟,烟袋含在嘴里都能睡着,迷迷糊糊中还打起了鼾声。
暖和的牛屋令人流连,人们常常忘了回家吃饭。所以早饭晚饭的时候,在家负责做饭的妇女大都会喊自己的丈夫孩子回家,因为社场在东边,一定是朝着同一个方向喊话。那时候没有电,也很少有机械,自然噪音极少,声音可以传得很远,一个庄上的人都能听清楚,而且能准确知道谁家的饭做好了。此时,在牛屋里的人们会陆陆续续三三两两往回走。
牛屋是孩子们的避难所。冬季里沟渠汪塘结着厚厚的冰,是孩子们滑冰、打陀螺、破冰捉鱼最好的季节。因为调皮,孩子们常常把冰层砸坏,鞋子衣服弄湿是常事。怕大人打骂,只好奔跑着一头钻进牛屋,脱下来在火上烘烤,这时候,一般会有同牛屋的大人,一边责备一边帮忙,穿上烤干后温暖的鞋子衣服,这时才会没事人一样溜回家里。
年三十的晚上,喂牛的人都会在牛屋早早开始烧热水,将直径在一米以上的大锅装成八分满,供人们洗澡,解除一年的疲乏。为了迎接新年,生产队总会安排年夜饭,猪肉炖粉条、一锅干饭、几斤散装山芋干酒,供在牛屋守岁的人吃喝一顿。在酒香、肉香、饭香和彼此的祝福以及不知谁带头燃放的鞭炮声中迎来了新的一年。
生产队随之解散,集体没有了耕牛,牛屋逐渐消失在历史的茫茫烟尘中。苦难的岁月常常成为最美的回忆。牛屋的味道、牛屋的温暖和牛屋延伸而来的故事一直在我的记忆里并且温暖着我。
作者:赵金浩(供职于江苏省沭阳县南湖街道办事处,系中国散文学会会员。作品散见于《农民日报》《文学百花苑》《中国文艺家》《花溪》《参花》《青年文学家》《现代快报》《楚苑》等国家省市级报刊,并数次在全国性征文比赛中获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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