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夜散文

秦风学老师

北夜散文

  天黑了。

  初春的东北还没有从漫长的冬眠中醒来,空气中还夹着一种肃杀的气息,入夜,更是清冷,白天下过的小雨在路面结上了一层薄薄的冰,街道上已经没有了行人。这是一座沉默的东北小城。

  东北的夜总是很长,不同于老北京、夜上海的灯红酒绿,这里还保留着日出而耕、日暮而息的原始气息。每天同样的'夜晚怀抱着同样的人沉入梦乡,但这一夜,不同,起雾了。

  都说一方水土养育一方人,其实一方水土也代表了一方人。雾的家乡应该在江南,空山晨雾,清泉白鹿,坠下瀑布,雾出于山林,更起于泉水。江南的雾有一种黏腻神秘之感,朦朦胧胧的背后似乎住着神仙,伸手一捧便能偷走一缕仙气。江南的雾更像江南的人,细腻、复杂、侠骨柔肠。从古至今,那些有作为的诗人和作家大多出自江南,他们灵性的文字,精巧的布局让人着迷。江南的山水在江南人心底埋下了一颗多情又易伤感的种子,文人善感,绵绵的愁绪剪不断、理还乱,连老天也受染于这愁思,雾气从天而降,模糊了泪眼。所以,可以说,江南的山水成就了不朽的佳作。但在北方,尤其是东北,鲜少有享誉天下的文人,即便是呼兰的萧红、哈尔滨的梁晓声也都是墙内开花墙外香。人们总说东北人爽朗、简单,但即使是八岁孩童,也有他八年的沧桑,意识证明了存在,存在便产生了烦恼,而东北人的忧愁便如同东北的雾,大多时候要么升而为雪,要么落地成霜,来得快,去得也快,不同于江南挟着炊烟的丝丝缕缕,东北的雾带着一种不食人间烟火的倔强,因此,这不常见的雾大多出现在夜晚。正是这样,东北人才更愿意将愁绪融进愁肠,而没有释放在笔尖。

  东北,是一片被遗忘的土地。这里曾是古代帝国流放失势官员、犯人的地方,与苏杭、儋州的绮丽山水不同,这里俨然是一片白色的撒哈拉,出关行于此处便再无回头路,从此杳无音讯,只能葬身白雪之中,吴兆骞的诗句“云阴不散黄龙雪,柳色初开紫塞春。”足见当时东北的苦寒凄凉。后来,日军侵华,在东北建立伪满洲国,侵占长达14年之久。可以说,东北是一片深沉苦难的土地,即便后来北大荒变成了北大仓,但依旧摘不掉这里沉重的历史负担,这种负担让每一个东北人更愿意把伤痛埋于心底,留在深夜的雾里。只要生活还在继续,只要明天太阳还会升起,这雾就一定会褪散。

  这一年,我将满十八周岁,将担负着这片土地的希冀去江南看看。这一夜的雾,我想,应该是属于我的雾。

  这是一座三面环山,一面临江的沉默的东北小城。

  天,快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