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的岁月的情感散文

刘莉莉老师

曾经的岁月的情感散文

  那一年,家里兄弟多,父母给娶上媳妇后就得自己扛着饥荒和父母分开过,婚后第三年又得盖房子,日子过得虽不至于说揭不开锅,也是捉襟见肘了,儿子嗷嗷待哺,要吃要喝。记得儿子当时身上出一种小麻疹,大夫说买点鱼吃吃就能表出来,可囊中羞涩,竟拿不出两尾鱼钱。妻子在洗衣服时无意在衣服兜里翻出十几块钱,我们竟像发了小财一般。寒冬时节,和我有同样状况的兄弟怂恿,去割苇子吧,不赚点钱,怎么过年?于是兄弟几个一拍即合,可真要下定决心要走时,就剩下我和朱东,江涛三兄弟了。当时我儿子两岁多一点,朱东的女儿一岁,江涛的老婆怀孕在身。

  于是我们兄弟三人拿了几十块钱用丝袋装了行李,备了一双棉靰鞡鞋登上了去盘锦割苇子的火车。当时真的连民工算不上,虽不是逃荒的氓流,却也真的是讨生活的氓流。到盘锦已是下午,兄弟三个一合计,反正明天就赚钱了,咱们先填饱肚皮吧?来到一个小饭店,要了二斤饺子,一斤白酒,几盘毛菜。毕竟当时我和朱东二十五岁,江涛二十三岁。买完单,捏着所剩无几的钱,擦擦嘴巴,拍拍肚皮,又在旁边的商店买了三把镰刀,都为自己买了一条烟,朱东还为女儿买了一把三种颜色喇叭状的顺笛,出店门朱东就去找去苇田的车。

  一到苇田,就看见许多的人正背起行李准备回家,看见我们,说:“兄弟,回去吧!今年的苇子太不好了,挣不到钱的,大帮的都走了,我们也差不多是最后一波了。”

  一下子,我们满腔的热情在今天的苇塘降到了冰点。可是,我们三个人拿出各自所剩的钱还不到三十元,已经付不起回家的路费了。

  三个人,朱东的鬼点子最多,眨巴眨巴眼睛说:“村西头的李小三的大舅子不是在盘锦住吗?江涛你往回打个电话问问详细地址,因为江涛和李小三离得近,知道号码,江涛上卖点打电话要来地址。刚巧,一个拉苇子的车把式是李小三的大舅子的姐夫,听说我们要找他的小舅子,便把我们送到李小三的大舅子孙军家。

  到了孙军家,朱东把情况介绍一番,又自我介绍,“我叫朱东,朱德的朱,毛,泽,东的东,是尊弟李小三的铁哥们。”

  江涛推了推眼镜说:“我叫江涛,和李小三也挺好的。”

  孙家哥哥和我在李小三家有过喝一次酒的的交情,看到我们就更加热情,问了一些他妹妹家的状况等家常理短的事后,就让他媳妇给我们做饭。

  晚饭时,孙军的姐夫,就是把我们送到孙家的车把手也被叫过来了,我们就一边喝酒一边唠割苇子的磕。他说:“明天你们三个就跟我干吧!我明天在大队找块好的地块包给你们,我算是你们代刀的,明天再带你一天,你们割够一车,我找车给你们拉去,十多天就给你们解一次帐,只是今年的苇子太差了,不好割,一天不使劲干就煞不了几个钱,唉,既然来了,就干吧!总比打白眼的强。”

  席间,三兄弟千恩万谢,朱东更是使出浑身解数,频频的敬酒,再加上跟车把手按姐夫称呼,更是口若悬河,把亲情夸得像一团火,更把两位老哥恭维得飘飘然。就这样,我们三兄弟就住在孙家,开始了我们有生以来的割苇子的生涯,吃我们有生以来未吃的苦,遭我们有生以来未遭的罪。

  第二天,天刚麻亮,那个把式哥哥把我们领到苇场,取来打捆用的铁架和草绳,又扛着这些东西,步行三里来路来到兔子毛般的苇田割苇子,带刀的和我们割了半天,告诉我们方法后,又看看我们的活计说,小子活计不错是把硬手,好好干吧!再往里苇子也好了,说完就回到他包的地块去了。

  朱东不管嘴好,活计也真是一流。我也算是铮铮铁汉,也不在朱东之下,只是江涛是大学漏子,没等下苦力干活,父母就为他娶下媳妇,如奶油小生般,干体力活稍微差点,但他聪明,眼睛里能看出巧妙。

  我们三个人的关系有点微妙,江涛是我表了好几辈的表亲,我自然是江涛的表哥,朱东是和本村的姑娘自由恋爱结婚的,姑娘是江涛本家当户的妹妹,比江涛小一岁,江涛自然又是朱东的大舅哥。我和朱东是本村同岁,可他比我大两个月,我又只好管他叫哥。三个人谁也不敢称大哥,原来在村里关系也不是特别近,聚在一起开始还恭恭敬敬彼此相互叫着哥哥,可装了几天就装不下去了,三个爷们一天累得孙子似的,哪有那么多的正经。朱东再向别人介绍时说,朱德的朱,毛,泽,东的东时,江涛和我同时说,猪八戒的猪,后来就大叫猪八戒,其实,朱东和猪八戒是沾不上一点边的,他是聪明细心的汉子,且有点洁癖。

  转眼割了十多天的苇子了,只拉走了一车,三兄弟把第一笔的苇子钱给了孙家算是饭资。想想我们三兄弟在村里也都是有身份证的人,也总想把光面装给别人看,暗地里三个人的兜里已经掏不出几文大钱来了。刚好这天江涛感冒了,我们把各自的钱都拿出来,朱东步行三里多路去药店买药,回来时买来一袋花生粘和一瓶大米烧酒。于是三个人在苇田里就着花生粘,喝那六十度的'大米烧酒,也真是悲催的,买来的花生粘竟然一半是酸枣核粘的,朱东吃了几颗就嫌脏不吃了,我和江涛吧余下的花生粘全部消灭掉。是酸枣核的就把枣核吐出来,许是心情的关系,只一斤的白酒三个人都喝多了,江涛由于感冒,脸膛红红的,喝过酒后更红了,嚎了几句,离家的孩子没有衣穿,没有好烟,就哭了起来。朱东在衣兜里拿出给他女儿买的顺笛呜呜咽咽地吹起来,我在大衣口袋里摸出一捏烟末,三个人如获至宝抢着抽起来,大冷的天,由于醉酒,我们躺在苇垛上睡起觉来。睡了大约个把时辰就被冻醒了,江涛又上我的大衣兜里抠烟,却什么也抠不出来了,我们三个人呆呆地待在哪里,吧嗒着嘴望着远处,苇塘的南面有人用焯子捞鱼,朱东提议,走,过去看看。

  我们三个人大爷长大爷短地帮人家撵了半个小时的鱼,大爷给我们一盒鸽子花牌的烟,于是,我们喜出望外的回到苇田,像打了鸡血一般的干起来。由于从大队包来的这块苇田约有四十亩地,怕年前干不完,回不了家,三兄弟总是两头顶着星星干。早上去时一个拿着打捆的铁架子,一人扛着草绳一个人拿着中午吃的饭,到地后把大衣脱下来把饭包上,到中午吃饭时不至于冻冰。回来时没有草绳,还得扛一捆苇子拿回去当烧炕的柴火。

  割了十几天算是得到要领了,只是每个人的鞋子都被割破了,早上起来用草绳把鞋从脚尖开始捆一直捆到脚腕,割一天的苇子,脚上的鞋就和草绳冻在一起有十几斤重,往往第二天早上穿时,鞋上的冰还没有化,那可真是不愿意把脚往鞋里穿啊。有几天没有咸菜了,朱东就去买了几个大萝卜切成手指粗的条上面撒上盐面,拿到苇田,到中午吃时就成咸菜了。

  一天,孙家嫂子说:“今天你们早点回来家里包饺子。”我们三个人中午也没带饭,一口气干到下午两三点钟,便打道回府,原来是孙家打稻子下场,我们三个棒小伙加上孙家哥哥扛了近一个小时的麻袋,光交公粮的就八十麻袋,剩下的用穴子穴上,后来朱东又联系几家打稻子的活,我们就早回去一会,算是赚点外快。

  一天,扛铁架子的江涛不小心把眼镜碰到地上打碎了,只好把碎片捡起来,每每想看远处的物件时,就掏出镜片用手举着用一只眼睛看,然后又小心翼翼地用手绢包好揣进兜里。

  割了一个月后,离村中的大道不算远了,大道上有赶集办年货的,偶尔有美女路过,我们就把美女按漂亮的程度,分成十八寸到二十四寸彩电,有时江涛说,看又来一个二十寸的,我说,也就算得上十八寸。一天一个孕妇慢慢地走过去,朱东坏笑着说,这个是二十寸,只是不是平面的,江涛阴了脸,一天没有和我们说话,朱东想他女儿时,便拿出那好看的顺笛摆弄一会,只是过一会,就更加用劲的干起活来。

  近腊月时,我们终于把包给我们的那块苇田收割完毕,工钱是带刀的到孙家给我们送去的,我们给孙家留够足够的饭资,每人分到薄薄的一沓钱。登上了回家的车,活了二十几岁,才知道什么是想家的滋味。为什么说归心似箭?我们不过割了五十多天的苇子,面目上好像是老了十年,白白净净的江涛,脸上也爬满了胡茬,我和朱东更是满脸的沧桑,像两个老在架上的丝瓜,又黑又瘦。

  到家时,妻不在家,一想也好,这模样再吓着她娘俩,去妈家收拾一下吧!便来到母亲家,母亲和儿子正坐在炕上玩,儿子看看我忽闪着大眼睛往母亲身后藏,母亲看到我说:“你找谁呀?”“妈,儿子。”我笑嘻嘻地摊开手,妈转过身擦把眼睛说:“怎么黑瘦成这样?”我都没看出来,又推儿子说:“叫爸爸,是你爸爸。”

  这次割苇子的经历已经过去二十个年头了,现在有时想想那冻着冰捆着草绳的鞋,当下的困难真的就不算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