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恋男人散文

绝恋男人散文

　　半小时的车程，不远；以四十迈的速度驶着，不快。如此匀速而缓缓，庄严，凝重。

　　这去山坡上的路，不崎岖，但很坎坷，像是要用尽一生的力气去跋涉。

　　车内的人，一位病得奄奄一息的老男人，两位他最好的朋友，以及他的妻子和两个儿子——六个人，心在咀嚼不是滋味的滋味，杂陈五味。

　　前些天他就说过：“陪你们过完我人生中最后一个中秋节，之后我就要去很远的地方旅游，你们可以想念我，尤其在每年各个佳节的时候，但是你们只准笑不许哭。”

　　“若我能感受到你们的念安，会许以庇佑的方式，助你们家和万事兴。世界无极，人生无常，冥冥之中，人神会有相互祝福、相互照顾的心灵感应。”

　　“我这一辈子，只有‘穷凶’不曾‘极恶’，因积善而享受善，因快乐而享受乐，无有遗憾，相信去另外的世界，一定会过得比你们好。所以不必担心我在那儿吃亏受屈。”

　　“现在，我还有最后一个心愿需要麻烦你们去帮我完成——我这一生，攒钱不少却敌不过高物价的蚕食，到了此时此刻也所剩无几了。不要怪我太吝啬，没有留给你们很多的物质财富。我只是把我自己劳动所得的每一分钱，用在了值得我去用的地方。所以，我把我现在仅剩下的几万元钱，用来给我自己和你们的妈妈买一个生命的最后归所。”

　　“她跟着我四十多年，由于我生性粗心大意，家务懒散，脾气也不是很好，相濡多年，在一起时间里她总是很被动地顺从我、听任我、将就我，让她受尽不少委屈，我很愧疚。我决定我先于她走之后，不在阴冷的.世界里给她留下‘合墓’的空间，不要她再战战兢兢地、怯怯地陪着我这个今生愧歉她很多的男人，所以，我另外给她买一所比邻我墓穴的芳草地，等她将来也百年归天之后，做我邻家那位花枝招展的女孩，给我一个重来的机会，我一定好好地追求她、爱她、宠她、在乎她，不再像今生这样忽略她对我的勤劳、忠贞与辛苦。”

　　“我怕是来不及了。趁我还能借助你们的搀扶可以稍微步行，你们带我去公墓吧，我要亲自去选购我和你们妈妈来生的‘家’……”

　　泊好车，事先就电话预约的公墓管理人员早就等候在了路的尽头。

　　那位病得奄奄一息的老头，在众人的搀扶下，骄傲地走下车。然后一行人顺着管理人员的向导和指引，近似于架着这位病老头，拾级而上。

　　穿行在座座赭黑色的墓碑之间，宛若是在穿越时空隧道。喧闹与静寂，墓碑是一道“防火隔离墙”——所谓“阴阳界”，原来只在一石一阶一苍松之间。

　　老头很累，气若游丝，走走歇歇，以眸子里的摄像机，扫描层层荒丘与墓碑之间的空隙。终于，他把眼睛定格在一处，颔首而微笑。那笑，毫不做着和掩饰，分明像是一位盗宝者发现一处宝藏一样，“贪婪”而得意。

　　他对他的两个儿子说：“那儿就是我的‘家’了，我住左边，右边的空隙留给你们的妈妈。这两位叔叔、伯伯（随车来的他的俩朋友）就是见证，一会儿你们跟着管理人员去办手续，我要立即买下……”

　　许是太过苍凉，此一刻天空也悲戚，微微地洒下秋雨。

　　回家的路上，车速仍是慢慢悠悠。透过车窗，极目，有远池，一朵芙蓉著秋雨。天青色，罩那颓然、凄孓的残荷——花们都会蛰伏灿烂，冬眠的过程，竟然是如此地悲壮。

　　回过头来，再去看那病老头，许是因为了却了心事，或是因为刚在墓地里转悠了太累，他闭合着眼睛假寐——在他的精神世界里，最后的乌托邦似的思绪，已经遥远地去了他下一季的“邻家女孩”故事里，像这词：“当时心事偷相许，宴罢兰堂肠断处，挑银灯，扃珠户，绣被微寒值秋雨……”

　　今生的爱，换着来世的痴心——他只想给自己一个安然、坦然，然后在来生里再轰轰烈烈。

　　这男人，因眷恋而绝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