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家人散文

秦风学老师

我的家人散文

  一、父亲的背

  两年前,我回了趟家,发现父亲老了许多。那段日子,我和父亲天天在一起,这是因为我们在同一个地方干活。从小我就跟父亲没有很多的话说,一方面是因为父亲很严肃,一方面是因为我在父亲面前说不出过多的话来。这跟在母亲面前不同,我对母亲总是有很多的话说,什么都说,但对父亲总说不出来。我们之间就像隔着一道东西一样,总是无法很畅通地打开。我曾试图去打开它,但后来都没有成功。

  我这次回来,就是想再试一次好好地跟父亲说说话谈谈心。这样,我就带着一种目的跟父亲在一起了。跟父亲在一起很舒心很坦然,没有在外面的那种无依无助。在外面我始终认为自己是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但在父亲面前我一下就觉得自己是个孩子。跟父亲上班,我们是同骑一辆电瓶车,最初的那一段时间都是他驮我上班下班。再后来他就只驮我上班,我驮他下班了,这样,我们就分工明确了。在很多个微凉的早晨,我就紧挨着父亲坐在他身后,和他一同去上班。我一回一回地注视着父亲的背,父亲的背有些佝偻,有些露骨,外套贴在背上很明显地显示出两边的多余,父亲瘦了许多。最为严重的是父亲的一个肩头高一个肩头低,低下去的那个肩头像被硬打下去的一样,看着让我很揪心。我不知道父亲的肩头是从何时开始一高一低的,他平日里走路肩头很正常,可一旦骑上车,肩头就很明显的一高一低。我心里很明白,这是常年劳作留下的隐疾。我心里愧疚得很,一下子就抱住了父亲,我将脸紧紧贴在他背上,眼泪夺眶而出……

  就这样,在那个夏季的微凉早晨,我第一次深深地拥抱了我的父亲,我当着父亲的面第一次流出了眼泪。

  二、母亲的腰

  母亲腰疼的毛病是在我六岁时落下的,具体的原因是母亲连着三天不停歇地起了两亩地的大蒜。这样,我就很痛恨这两亩大蒜,也痛恨当时生活的艰辛,如果有大蒜和艰辛这两个人,我一定要去狠狠地揍他们,揍得他们跪地求饶,为何给予母亲那么沉重的生活。

  我开始能帮助母亲干活也是在六岁,那时,全村都在种大蒜,每到蒜收季节,各家各户都邀亲喝友来打蒜薹。那时也没个电三轮或者小汽车之类的强有力的运输工具,有的只是一个人力架子车,这样,就可以看见在我们的田野大道上排着一条条架子车长龙,上面都是架的高高的蒜薹。我们的蒜薹是由货主统一收,不必再费劲地拿到集市上去卖,因为是蒜薹大军,这样收购的价格就总是很低,好几年都是这样。我们有三块地的蒜薹,加在一起拢共是两亩,两亩地的蒜薹也卖不了多少钱,大概也就是四千元左右。等再过一段时间起了蒜头再卖掉,也就是两三千块钱。这么算下来,我们靠大蒜一年来的收成就是六七千块钱。这样一点钱,要供我们三个孩子上学,还要维持日常生活,根本不够用,这就得靠父母长年累月打工来挣的钱。

  我很懂得父母的不容易,懂得之后就总是帮父母干活。在种大蒜的那几年,我们就帮着种大蒜、打蒜薹、起蒜头。种大蒜是在初冬时节,那时天已经很冷了,我们常常被冻得满脸通红蹲在地里双手不停地往父亲翻过的泥土里压蒜。有一块特别硬的地,即使父亲翻过两三遍,土疙瘩还是遍地都是,这样,我们种起蒜来手被磨得都掉了皮,最后到种完这块地,两只手就像被鸡啄过一样。第二年到了起蒜头时候,母亲的腰就疼了起来,疼得到最后都拿一根木棍来拄着走。第二天一大早,父亲没去上班,把母亲抱到脚蹬三轮车上拉她到镇上卫生院检查去了,我中午放学回来,一进门看见父亲愁眉苦脸底坐在正屋门前的廊台上,我心里咯噔一下,知道母亲的病严重了。我问父亲母亲咋样了,父亲没理我。我走到里屋,母亲躺在炕上,旁边放着几张拍的片和诊断结果,母亲被确诊为腰间盘突出,我的眼泪一下子就像开闸了的水涌了出来。之后,母亲接受了治疗,虽然没有彻底根治,但比起当初好多了,再后来,村里就不再种大蒜了,开始改种葡萄了。葡萄都是站着干的活,这样,我不再为母亲担心了。

  三、两度送我的大哥

  小时候,我和大哥长得很像,别人都说我们俩像双胞胎,实际上不是这样,大哥比我大三岁。大三岁,也就比我懂事很多。

  我和大哥在同一个小学毕业、同一个中学毕业、同一个高中毕业。小学和中学都是在一个学校,叫潘集寨学校,就是中国soho基金会董事长潘石屹几次投资重建的那个学校,那是他的家乡。高中我和大哥上的是一个私立学校,叫启升中学,至于为何上了私立学校,这是因为我和大哥在中考中都失利了,没有考上高中。这说明我的学习不是太好,我曾有数学考过10分的记录,其它的就更不必说了。在大哥高考失利那一年,我中考也失利了,这样,我和大哥也算是无独有偶同病相怜了。在那段日子里,我们的心情都很低沉。大哥在一次高中毕业后的同学聚会中,他喝醉了,喝得大醉,被同学用电瓶车带回家来的。他在醉梦中大哭大叫,说他一起的同学都要上大学了,只留下了他一个。其实,以大哥的高考成绩完全可以走一个大专院校之类的,但大哥没有。大哥为了能让我上高中放弃了他自己,因为上那个私立高中一年需要很多的钱,要是我俩同时都去坚持上学,家里肯定负担不起,这样,大哥就果断地放弃了自己。他在醉梦中的喊叫就让我觉得自己很愧疚。后来,我上高中的时候,大哥就去学水暖工的手艺了,在各大工地上四处奔波。到我高中毕业以后,他的水暖工干得已经很好了。我准备去上大学的那段时间,他从老板提前预支了一些工资,给我买了好几套衣服和生活必须品。在我走的那一天,他请了假亲亲热热地送我去火车站,陪我候车,送我进站。在进站的那一刻,我朝他挥手,让他回去,他朝我挥手,喊我注意安全。我们之间相隔三米,我最后一眼望向他的时候,我明显感觉到大哥的眼睛有些湿润,进站以后我双眼也模糊了。

  第二年我回家,大哥老成了许多。他不光会水暖工的手艺,还会电工。在家里他几次给工友打电话的过程中,他对要用的各种材料和如何进行说得头头是道,要走的时候,大哥再度送我到火车站,我本来以为他不去的,因为我在走的`那一天他上班去了,没想到在我在我要走的那个下午他居然回来了,回来就送我去。这次离别大哥坚毅多了,他请我吃了牛肉面,给我买了好多东西,看到我进站朝我挥了挥手以后就走了。这次,我的双眼没有模糊,因为在我心中同样有了一份坚毅。

  四、大姐的秘密

  大姐是我家隐藏了多年的一个秘密,这个秘密直到我十五岁时才被揭晓。

  我大姐不是我亲姐,是母亲抱养来的。早在十一二岁的时候,我就听到身边有很多的风言风雨说我大姐是我姑家的孩子,我学校里的同学说,村里的人也说,我都不信,我不相信和我从小到大的大姐竟是别人家的孩子。直到我十五岁的那个冬季,我和母亲去葡萄地收拾满地的葡萄叶子,在干到临近中午的时候,地邻李大妈和母亲聊天,她们聊的是村里潘大爸家抱养的那个闺女回来了,给他们家带了好多东西,无意中李大妈突然说了一句关于大姐的话,说雨子虽是抱养的,但以后肯定会对你们好的。雨子是我大姐,我大姐就是雨子,李大妈当着母亲的面说大姐是抱养的,说完之后,她自觉说错话了,母亲也赶紧说了一句:“你胡说什么呀,什么抱养啊!”母亲这么多年来一直瞒着我们大姐的消息,就是因为怕大姐听到后有什么不好的反应,也怕我们会跟大姐的关系疏远。之后,母亲亲口对我说了大姐是从二姑家抱来的,其实,这时候听母亲这么说,我已经没有什么感觉了。再之后,大姐也知道了自己是抱养来的,她还是依旧,没什么反应,我们也依旧如初。甚至当我和大哥知道大姐的身份以后,更加爱护大姐了,母亲所担心的变化,并没有发生。

  大姐是我们家除母亲之外第一个给我们洗衣服的人,她总是很勤劳,那时候,没有洗衣机,洗被单厚重的棉袄都要靠手洗,每个礼拜我们都会脱下衣服让大姐来洗,大姐也总是会洗得干干净净的。就这样,大姐充当了我们家好多年的洗衣机。

  大姐比我大五岁,比大哥大两岁,这样,她就是我和大哥当之无愧的大姐。大姐不爱读书,所以小学毕业以后就没再上学。在家里附近的超市上了两年班以后,就上甘肃酒泉打工去了。之后,大姐就处了对象嫁到天津去了。我在读大一放寒假的时候独自一个人去看望了大姐。大姐知道我要来,早早地就为我准备好了吃的住的,专门请了假天天到处带我转。我叫她姐,她喊我名字,就是这样。到我走的时候,她送我到火车站给了我钱,在站台分别的那一刻,她说暑假回家去看我们,我很慌忙地拿起行李往里走的时候,我又看了她一眼,她一直静静地看着我眼眶湿润了,我一看到她湿润了,我的眼眶也湿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