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凉的散文

刘莉莉老师

茶凉的散文

  最早听闻“茶凉”一词大概在我五六岁,是从我爷爷嘴里蹦出的。那时家穷,住在偏远的乡野,家里没有什么经济来源,全靠务农维持生计,虽是给自己当老板,但田里的庄稼是没有假期给自己放的,不论天晴下雨,还是雪飞秋霜。

  农村人天生都很忙。忙归忙点,但身体好,几乎没有多少农村人染上感冒等病根的,不过是累点。

  爷爷是个老农民了,喜欢喝茶,不喝冷的,只喝热的,哪怕滚烫的都行。他常说:“不吃饭不喝酒都行,但就是不能少不了茶,全靠它活命。”记得一次,爷爷从地里干活回来,奶奶因为洗衣收拾家务而没有给爷爷烧水泡茶,爷爷端起饭桌上的茶壶就往嘴里送,可刚喝一下口就吐了出来,然后把茶壶往桌上一摔,茶壶里的水和茶叶都倒了出来,还大声说了一句:“茶凉了!”我在墙角瞥见,连忙去收拾桌上的茶壶了,还没走近就闻道一股馊味,于是我也把它扔在一旁,没再理会。之后,爷爷就一个人坐在屋外的核桃树下裹烟,我也一边玩去了,最后还是奶奶来收拾的。

  这是我第一次接触“茶凉”,总觉得它体现着农民的坦诚及包含。

  核桃树很有些历史了,家里修了房子后,爷爷就在屋前屋后栽种了果树,俗话说:“前人栽树,后人乘凉。”每个夏季晴朗的晚上,村里的几个孩子都会泡在核桃树下,地上铺了草席,爷爷拿着茶壶、摇着蒲扇也卷进了这片纯真的夜空,爷爷不是来和我们玩的,心情好就会给我们讲故事,心情不好就一直摇扇,也不说话。他故事可多了,又读过四书五经,他很专长古代匪夷所思的神话,常听得我们痴醉。

  他一向不赞成孩子玩的,说会浪费时间也不安全。我只要见到爷爷,就会变得乖乖的.,规规矩矩地坐在草席上,头望天空一动不动,有故事听的时候就紧紧盯着爷爷的每一个动作,至此多次被同伴嘲笑,说我是“猫见了耗子”。乘凉的时候,爷爷不怕茶凉,壶里的茶水像结了块冰他都还喝得老有劲。不过,我还是很怀恋那些日子的,现在回想也觉得是种奢求。幸运的是,我以后也会当爷的,到那时,我也和孙儿一块儿树下乘凉,也端壶茶摇把蒲扇,但我现在必须要种植一些果树在庭前庭后。

  爷爷喜欢喝浓茶,每次都放了很多的茶叶,不了解他的人会说他浪费,但了解他的人却会说爷爷太累了。爷爷每天都是早起晚归的,对他来说,年龄不会成为阻碍他干活的敌人,他始终都是那么有冲劲,我们都很担心他的身体会吃不消。每次赶假回家,他总会陪我们多看会电视的,看电视的时候很专注,像是很久都没看过似的,话也少了,几天都见不着他唠絮。我每次转眼看他时,他总在喝茶,另一只手拽着烟杆,手上的皮肤比核桃树的老皮都还要厚,要是夏天还好点,皮肤没有冻裂,但都能清楚地看见一条条的青筋,生生地粘在了皮肤上。

  婶娘是爷爷的媳妇,也是爷爷的对头。公媳俩总因一些小事或别人的事大吵一番,我真的很佩服他们的精神,白天累得骨头都散了,晚上还要演绎一出剧情。婶娘的年纪和我们差不多大,喜欢看些现代片,总在电视机的主人翁哭的时候自己也跟着一把鼻涕一把泪,像要博得身边的人同情,但总遭爷爷白眼,总不屑一顾,婶娘老说爷爷跟不上时代。奶奶没读过多少书,对剧情是没多少研究的,只觉得电视里花花绿绿的衣服很上眼,她对任何电视画面都是一个情态的——管它屋外着火,自己独享一片清闲。其实,我也是很反感这类肥皂剧的,觉得对人的帮助没多大。整个晚上,婶娘把持着遥控,爷爷只好泡壶茶进屋睡觉。每次我回家晚上看电视的时候,我总会故意调到爷爷喜欢看的那个频道,然后给婶娘说,我们就看这个吧。

  奶奶近些年来,身体老犯病,家里的药都够开药店的了。记得有一次,奶奶犯病住院,婶娘去医院照顾奶奶,爷爷留在了家里,家里的大活小活都得干,回到家还得自己烧水泡茶,听婶娘说,爷爷很多几次都是喝冷茶的。奶奶病愈回家,常也帮爷爷烧水泡茶,之后,爷爷每次回来都能喝上热茶了,都说“老来是伴”,看来这老来是伴已经不是爱情和亲情能衡量的了,得用生命来诠释。

  时间划过每一片蓝色的天空,留得住的和留不住的都在一瞬间,在这一瞬间一切都成为了永恒,可我希望记忆永远停留在夏日树下乘凉的时刻,不愿人老,也不愿人打扰,更不愿人的一生就结束在“茶凉”一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