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袼褙散文

王明刚老师

打袼褙散文

  在花开的季节,农家户户开窗,土房里过堂风前后通透,太阳光充足。母鸡摇着胖胖的身子正踱方步,琢磨把蛋产在哪个草窝里,花猪懒洋洋地躺在窗下,一只小鸡娃子正细心地叨它嘴边的食物渣滓。偶尔传来哧啦哧啦撕布的声音。

  土炕上,妈妈盘腿坐,身边堆了许多破旧的袄褂烂裤子,扯开撕碎,选出成块成条的布片。妈妈专注地捡着挑着,把那些零零散散的布叠起码平,眼里透出平静的.心愿:居家过日子,一丝一麻,一砖一瓦,一物一件都是宝贝啊,她要打出许多张袼褙。

  打袼褙是北方女人的拿手好活,妈妈常叨念,她当姑娘时,一件夹袄补丁摞补丁,拆了时打出三桌袼褙。那些布片沾了往昔日子里的喜怒哀乐,似一枚枚心叶子翻滚在胸前。有时让胳膊肘露脸屁股蛋跑光,于是,巧针细线,粗边大码,丫头小子男人媳妇无不坦然地展示身上的异样色彩。看着时便生出幻想:明儿脱下这件衣服,一张张揭下胖胖瘦瘦的“疤”,那褂儿会玲珑露透,洞洞连襟连背,一定山野现代派实足。看电影--霓虹灯下的哨兵时,村里人津津乐道地说:南京路上好八连,一条裤子穿九年,末了袼褙一片片。当时,家里有两张桦木小饭桌,母亲把它们刷干净,端来一盆熬熟的面糊泛着香味,用手指匀匀地涂上,摈排溜拍,粘密整平,布片们乖乖顺顺地组合,被面糊勾芡填边,结结实实地叠上十层。然后,把桌子搬到太阳底下暴晒,一天下来,摸上去硬滑滑的,揭下来,用指头敲敲发出嘎巴嘎巴声响,三张五张十张,母亲象上了隐似的,面容祥和地粘啊,指缝间面糊冒出来时,灵巧地东抹西蹭。

  一张张袼褙铺在炕上,碎布渣儿越来越少。母亲的笸箩里一摞摞鞋帮鞋底,都是袼褙们地化身。忽尔闪现母亲缩在昏黄柴油灯下的影子,细细地用剪刀修理,鞋底渐渐变得圆滑牢固,粘上白色斜纹布边,层层搭紧靠严,加上铁块压着,摆到炕角。有个褐色皮大厚本子,里面夹满了一幅幅鞋样子,被母亲拿布包了,小心地搁在棚顶板上。大人小孩,春夏秋冬,凉热冷暖,岁月更迭,都在母亲躬着的手心里珍藏,悄悄地演绎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