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里之外话老屋散文

张东东老师

千里之外话老屋散文

  记忆中的老屋不是现在的样子。那是由三间三米见方的一边流水的房子连在一起的,老家人称“厦子房”。一张偌大的土炕占据了整整一间,中间一间是锅灶和饭桌,另一间存放柴草粮食和杂物。兄弟姊妹七个除了哥哥大姐,二姐三姐两个弟弟和我来到这个世界第一眼看到的就是这个房子。直到1970年当兵转业到地方的哥哥要结婚,父母才东凑西借还把院子里几棵枣树砍伐了,才勉强盖起了三间房子,和原先的三间厦子形成对檐六间。两年后,又在对檐房子的两头安装上门,门楣上搭了房子(俗称“窝角”)。使得原来畅通的过道形成一个长方形的空间;遇到风寒天,前后门一关,还能阻挡些许,遇到下雨天,四边房子雨水顺着房檐流到长方形院子的低洼处,再经过水道流到外面。

  房子多了,却依然不宽松,哥哥新房占据了一间半,剩下一间半盘了小炕,由已经成人还没出嫁的二姐三姐住,空余地方堆放装有粮食的瓮及杂物,整个六间厦子房除了哥哥的婚房安装了像样了的门和窗,其余房间只有简单的窗子和土墙垒成的'门洞,俗称“土门”。这个土门夏天还好,到了冬季凛冽的寒风只能靠挂在土门上的草帘子遮挡。记忆中那时候很贫穷,全家近十口人在这六间厦子房里艰难度日。可兄弟姊妹相处的非常和谐融洽,不乏快乐笑声。

  这种对檐盖的厦子房在当时的老家农村很普遍,家境好的人家则盖上房。

  所谓上房,就是两边是房檐,中间拱起,顶部有房脊的房子。这种房子无论外观还是内瞧都显得高大气派。上房结构复杂,房子所需的所有部件构造应有尽有:支撑房顶的粗壮的柱子,间隔房间横跨前后的担子和支撑木椽的檩条,还有房屋前部伸出去丈余长的附子……

  上房最为实惠的是冬暖夏凉:冬天一到,只要关闭全部门窗整个房子就是一个封闭的空间。夏天来了,即便是炎热的盛夏,只要打开所有门窗,穿堂的气流都会使人感到清凉惬意。

  舅舅家就住着这样的上房。

  小时候,我不止一次听母亲叹息过:咱啥什么时候也能住上你舅舅家那样的上房就好了!

  母亲的愿望终于在我外出打工六年后的1988年春天得以实现。当一砖到顶的上房落成后,心情兴奋的舅舅竖起大拇指对心情同样兴奋的母亲说:姐呀,咱这上房在北关村绝对找不到第二家!

  然而,不到十年功夫,楼房平房似雨后春笋般在村里拔地而起。我家那曾经名噪一时的上房在周围楼房平房之间显得猥琐卑微极不协调。自改革开放以来,老家的变化可以说是日新月异,当年的摸样只能留在记忆里。虽说在外飘泊了三十年,但每每梦里回故,老屋的摸样依然是那几间破旧的厦子房,现在的上房从来不曾出现过。几年前携妻儿回故里,原想在村子里找一家记忆中的厦子房拍个影留个念,可转了一圈也未能如愿。自上房落成后到今天已经二十余年,在零星的几次探家中加起来住了还不到月余。实话说:我无法对在厦子房原址上座落起来的上房产生真切的情感,只有到了晚上睡在上房下看到身边的亲人才意识到这就是老屋。只有在老宅已近荒芜的角落仔细窥探中,在村南村北广袤的土地上才能找回原先的些许记忆。所以,每次回老家,我都要不由自主的去老宅看看,去当年摔过汗流过泪的土地看看,与它们说说心里话诉诉离别情……

  九六年父亲去世后,不几年小弟就把身体日渐衰竭的母亲接到自己新房生活,上房彻底闲置下来了。如今回老家,小弟的家成了自然的落脚点。虽说小弟全家诚恳热情,可无论是睡在小弟的新房还是老屋的炕上,我都找不到“主人”的感觉。更令我困惑的是,一同长大的发小多年不见确是热情,但一口一个“你们城里人……”如何如何的话,让我极不是滋味。

  那么,我是城里人吗?就身份来讲,也真算是城里人。三十多年遭遇的凄风苦雨;三十多年历经的人情冷暖;三十多年拼搏的酸甜苦辣;三十多年漂泊的人生感悟……我熟悉了这里的风土人情一草一木,早已将自己的一切与这座城市融合在一起。多年来一直按这里的方式生活着,可我又为什么每天起来还是感觉脚下踩的是人家的土地,每天在人家的土地上煞有介事的奔波营居。

  我困惑:我生活了三十年早已有了属于自己的家,有了娇妻骄儿,有了自己生活圈子的这座城市,为什么感觉还是那样的不踏实?!

  我不解:我的满口的家乡口音可每回故里又为何找不到主人的感觉?!

  我深深的知道:老家对我永远只是一个口音的认同,一个籍贯的标识。

  近几年,很多在外地事业有成的老同学老朋友,都在老家的城里购了房,已便告老还乡之用。我也曾羡慕过,但没有付诸行动,一来能力有限,二来感觉老家城里除了乡音相同,和我居住的塞外边城没有太大区别。它永远不是我记忆中的老屋,不是伴随我长大并留下深刻记忆的那几间厦子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