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年里的感激的散文

黄飞老师

流年里的感激的散文

  五岁那年,一场麻疹差点使我在那个农村缺医少药的年代丢失了性命。

  救女心切的爸爸,不知从哪里得来的偏方,用棉线扎紧自己的左手中指,右手用钢针刺破,让他的血液一点一点地滴入茶杯内,再兑上温开水给我灌服。看着昏迷不醒的我,他双手紧紧攥住我的一只小手,眼泪吧嗒吧嗒地掉在我的胳膊上。我相信,从来不会撒谎的妈妈,绝对没有杜撰故事。至于爸爸,对那件事从未提及过,也许,在他看来,那是天经地义的。

  可能是那次妈妈受到了惊吓,从那以后,我一日三餐,每顿她都给我做精米白面,而她和所有家人,除了逢年过节,平时都是酸菜和粗粮。我在家庭的特殊待遇,一直持续到十岁左右,家庭条件慢慢转好,家里所有人每顿都能吃上精米和白面。

  从小很爱挑剔的我,随着年龄的增长,对物质需求也越来越挑剔,大到一件衣服,小到一枚发卡,从颜色到款式总是反复的挑挑拣拣,直到自己满意为止。为此,每到过年,妈妈总是笑呵呵地拿出她给我做的好几双花布鞋,让我自己选,如果感觉那一双不随意,她就拿出去送给过路人,让他们拿回家给自己的孩子穿。妈妈说这话的时候,总是对着爸爸挤一下她那双很有灵性的大眼睛。其实即使我真的不喜欢那一双,妈妈也不会拿出去送给过路人,让他们拿回家给自家的.孩子穿。因为那些她在灯下飞针走线的鞋子,不光是她的劳动成果,还包含着她对我深深的爱。拿出去送给过路人,只不过是她想忽悠忽悠我,以此来消磨一下我的挑剔。

  等我摆弄够了,她只留下一双我挑好随时穿的,把其余几双小心翼翼地放进衣柜。现在想起来,妈妈当年放进衣柜的不光是她给我做的花布鞋,还有她对我浓浓的母爱。

  从小到大,我穿过很多鞋子,在那些不计其数的鞋子中,有妈妈做的花布鞋,也有我自己花钱买来的皮鞋和凉鞋,然而穿着最舒心的莫过于妈妈做的花布鞋。

  由于父母对我平时很宠爱,十四、五岁的我,走路喜欢拽着爸爸的衣角,睡觉喜欢躺在妈妈怀里,就连在家穿衣和吃饭也少不了他们的叮咛和催促。

  记得有一年冬天,皑皑白雪覆盖了整个山野,使得野鸽、麻雀,还有一些叫不上名字的鸟类失去了觅食的权利,它们只好飞到村庄,在每户人家的场上(长期不耕种,专门用来打碾农作物的空地,上面有很多主没有收拾干净的农作物的颗粒和草籽)来觅食。

  有一天,天刚蒙蒙亮,爸爸将场上的积雪清扫干净,在上面撒下一些很瘪的麦粒和草籽,以供这些“难民来充饥”。

  谁知爸爸善意的举动却招来几个很爱捕鸟的邻居,他们找来竹筛(用竹子做成的、圆形的用来筛选农作物颗粒的工具)和绳子,还有一根小木棍。用绳子系在小木棍上,再用系着绳子的小木棍将竹筛半边落地半边撑起在父亲撒有麦粒和草籽的地面上,等着这些“不速之客来自投罗网”。

  看着鸟儿们从空中落到地面,满心欢喜地蹦蹦跳跳进入邻居们设下的捕捉区域,好奇、担心是我忘记了寒冷和回家。不知不觉时间到了中午,妈妈一遍遍催我回家去吃饭,可我的目光却被那些鸟儿们美丽的羽毛和大胆的行动所吸引。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爸爸在我身后轻轻咳嗽一声,等我转过身去,他很平静地问我:“干啥呢?”我有意无意地回答:“吃饭去”,但眼睛仍然盯着鸟儿和竹筛。爸爸用仍然很平静但明显是责备的口气说:“吃饭,跟着捕鸟的转来转去,饭能自己到你嘴里吗?”

  岁月匆匆,多年过去了,每当我想起爸爸当时既生气又无奈的表情,哑然失笑的同时,心底还有一股暖流在涌动。

  二零一四年八月,省附属医院的门诊大楼里,当医生无奈地在诊断书上写下“建议手术治疗”几个字后,让我回去跟家人再商量。想想既然是科学鉴定需要手术治疗的疾病,回去和家人商量只是走走过场而已。于是,在宾馆度过一个毫无睡意的夜晚后,第二天我便去办理了入院手续。

  星期六的下午,是手术前的输液治疗。躺在病床上,看着输液瓶里的药液一点一点地滴入输液管,然后缓缓流进我的体内,害怕、渴望、感激很多思想交织在一起,我的脑子里简直乱成了一团麻。就在这时候,爸爸的电话打来了,他安慰我一定要坚强,不要有过多的思想压力,我会很快好起来的。尽管他刻意的掩饰着,但我还是听出了他明显的焦急和不安。我只对他轻轻地说了一句:“爸爸,我很好,你放心吧!”

  挂断电话,滚滚而下的眼泪;落在枕边,我不知道此刻的心里是愧疚还是感激。想想这么多年来爸爸为我不知付出了多少,而我又给了他什么呢?

  一个星期后,我出院了,快到家门口的时候,透过车窗的玻璃,我看见人来人往的街道上,爸爸翘首在等待。夜晚瑟瑟的秋风里,他的身影很单薄。

  回到屋里,他赶紧给我们倒来早已准备好的洗脸水,我刚洗完脸,他又催我赶紧上他早已铺的平平整整的床上去休息。躺在温暖的床上,我在心里悄悄地说了一句:爸爸,您真好,下辈子,我还做您的女儿!

  半年后,当复查结果出来的时候,医生很兴奋地告诉我,我恢复得很好,而且身体很健康。遗憾的是爸爸没有等到这一天……

  他在我来复查的前一个月带着对我的牵挂和对儿女们的不舍离开了人世。

  岁月匆匆,一切都成了一去不再复返的往事。每当我一个人静下来的时候,总会想起当年父亲用钢针刺破自己的手指,滴在茶杯里的除了自己的血液,还有他对我浓浓的爱。当年母亲放进衣柜的除了她给我做的花布鞋,还有她对我浓浓的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