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前散文

王明刚老师

从前散文

  病着,越发懒散许多。本就是一个不喜欢交际应酬的人,其实是俗人一个,却不太入俗。原本常与文字为伴,忽然间发现是为了写而写,因此也便失去了玩味文字的兴趣,想来大抵不是随心的,搁浅些时日倒感觉是一件轻松的事。清晨,听到窗外槐树上一声声麻雀的啁啾,透过玻璃窗洒进的一缕缕暖阳铺在黄绿色的床单上,满眼跳跃的是明亮、鲜活。忽然想起从前冬天赖在故乡暖暖的火炕上,听院子合欢树上的麻雀叽叽喳喳,篱笆墙上淘气的花公鸡一直爪子站在那里伸长脖子高歌的场景。这便有了想写的欲望,其实还是对从前的怀想,也是心灵深处那朵安然熟睡的睡莲梦醒了,或许是想要从心底盛开出带有一丝墨香的一朵花而已罢了。

  从前,虽说已是遥远的过去,但是每每想起从前总是会有由心的一份暖暖的怀想滋生出来。尽管如今,从前已是梦里的旧时光。

  从前,村庄伴随着晨鸡的一声声鸣叫醒来。炊烟袅袅升起,微风起,一缕缕白色的炊烟宛若白衣仙子挥动着水袖飞舞在村庄的上空。从前,喜欢看各家各户的炊烟升起,一缕缕由浓浓的`白渐渐变得稀疏散淡直至无色无影消失在村庄的上空。喜欢闻携着各家各户的饭菜香相互交融混杂的炊烟的味道沁入心脾,想来这都是从前的欢畅。始终认为从前的炊烟是有色有味的,它也成了远离村庄游子们心中母亲的味道。是啊,故乡是根,无论你到何方,故乡的炊烟仿佛就是一缕缕思念时常萦绕。从前,清晨若是不贪睡,喜欢站在土堆或是矮墙上,看炊烟轻轻地升起,随风散开四处飘荡直至消失。尤其是喜欢环顾四周远方的村落,正如陶渊明笔下《归园田居》中所描写的“暧暧远人村,依依墟里烟。”那般诗意,若是远眺有绿色的田野间升腾起一层层绿意氤氲若隐若现,便有一种朦胧又灵动的美。远处隐约传来牧童的柳笛清脆入耳,那简直就是一幅优美灵动的田园风光图。

  从前,村庄是通透的、鲜活的、和谐的。篱笆墙、栅栏门里有影影绰绰勤劳的农妇忙碌的身影,篱笆墙、栅栏门外巷道上有赶马车的叔公一声长鞭、两声吆喝,“驾、驾”,老黄牛“哞”、“哞”不急不慌地叫着,突然一阵“哒哒”的马蹄声由远而近,“二顺子,咋那么急?”“队长派我去公社拉化肥。”“走了叔公,驾、驾”,随后马蹄声声远。被惊扰的家狗,在院子里乱叫几声便沉默去了。篱笆墙上的牵牛花悄悄听着院外的闹事,张着小喇叭在那里“答滴答、答滴答”地你一言我一语地挤眉弄眼。粉嫩的一朵小嘴巴嘟嘟着冲着一朵蓝紫色的说:“刚刚吓死我了,外面怎么那么吵啊。”“你还太小,慢慢听着长大了就会习惯的。”蓝紫色的那朵温雅的冲粉嫩的那朵微微一笑,白色的、红色的花儿们也吹着小喇叭鼓励着粉嫩的那朵。微风徐徐,朵朵牵牛花随风频频摇曳,宛若是一张张纯真婴孩的笑脸那般灿烂、柔美。一根根丝瓜躲在绿叶子后面偷偷张望、聆听,一朵没有结得丝瓜的黄花耷拉着脑袋一脸伤感,眼看着自己即将凋零眼神也是哀伤,丝瓜秧默默地注视着那朵不能结丝瓜的黄花,仿佛默念着来生再见的窃窃私语。伫立在丝瓜秧前,怜惜地用手轻轻抚摸那朵无丝瓜的黄花,怕触疼了它。隔天再去寻它,它已经孤零零地凋落在篱笆墙的影子里,蹲下用手将丝瓜秧的根部扒开一个小坑,把那朵早逝的黄花轻轻掩埋。我们常说叶落归根,我试图给那朵孤零零的黄色寻一方归处也算是让它善始善终吧。我知道,一花一世界,一花一生命,尊重每一个生命的同时,也是在尊重自己吧,我这样想。东家的葫芦藤蔓偷偷挤过篱笆墙的缝隙来西家开花结葫芦了,西家的倭瓜也不老实,早就伸展滕蔓神绕过篱笆墙,神不知鬼不觉地潜入东家在那里结了几个大倭瓜。篱笆墙本就是防君子不防小人的,怎么会防得住那一株株绿色的生命延续,它们随心所欲地生长,开花结果,倒有几分羡慕它们的性情。“二婶,你家的葫芦都长在我家院子里来了。”“他大嫂,长在你院子就是你的。昨天我还摘了一个倭瓜炒着吃了呢。”东家一言,西家一语隔着篱笆墙聊得其乐融融,有几只麻雀站在篱笆墙上叽叽喳喳叫了一会儿,飞走了。

  从前,村庄的门是虚掩的,夜不闭户也可以安然入睡。白天,从谁家穿过到另一条巷子可以随意,热情的主人还会打招呼:“坐一会儿抽袋烟吧。”不急的也不会客气,盘腿坐在大炕上与主人聊得火热,东家长、西家短竟然忘记了自己还有事要办。若是遇到男主人在喝小酒,主人好客,盛情之下的男人还会与男主人小酌一番,别有情趣。一盘虾油拌花生米、二两老白干也会浅醉。篱笆墙外巷子里传来自己女人寻他的声音:“他三叔,看到你二哥没有?串门去了半天不见人影了。”“二嫂,整天把二哥栓裤腰带上得了,一会儿不见就找,你怕二哥跑了呀?嘿嘿……”只听得女人一声:“去去,没有正形,我喊你二哥吃饭呢。”男人出溜下了主人家的大炕,又顺手拿起酒杯将余下的酒呷了一口,嘴里还在咂摸着酒的味道与主人道别。“好酒,下回我自己带下酒菜咱哥俩再喝几两。”主人应着:“好、好。再来啊。”

  从前,村庄的田野有风吹麦浪滚滚,麦收时节可以枕着麦花香入梦。从前,村庄的田野有红高粱,红高粱熟了映满天,田野是红彤彤的,宛若是映在绿野里的红云。从前,村庄有“稻花香里说丰年,听取蛙声一片”的年景。杏儿黄了,麦子熟了。从前,麦收时节农家人和那一把把锃亮的镰刀盼望着麦花香。风吹麦浪,一缕缕麦花香随风潜入村庄,挂在墙上的镰刀跃跃欲试闪着亮光直逼老农黝黑的脸颊,催促着老农赶紧带上它去亲吻麦花香。娃娃们盼的是自己的母亲用新麦子磨好的面粉,亲手制作的白花花的大馒头飘着麦香,狼吞虎咽地吃个够。等到颗粒归仓了,躺在大缸里的麦子睡在自己家的厢房,农家人又开始盼望着稻花香了。从前,村庄的秋收热闹非凡。高粱红了、玉米熟了,而金黄的稻田像是铺在田野上的黄金毯,风吹稻浪起伏,一波接一波灵动又诗意,整个田野像是黄色的海洋泛起黄色的波浪,随风起舞。贪吃的鸟儿时而飞落稻田啄食稻谷,看秋人“呜呼、呜呼”地轰着鸟儿,或有一声破旧的铜锣敲响,啄食的鸟儿一哄而起黑压压一片飞远。有的落在不远处高高的白杨树上伺机再来偷食,啁啾着与看秋人捉迷藏,眼力好和技巧高的看秋人用弹弓射向躲在白杨树上的鸟儿,一阵惊叫飞到远处。看秋人坐在田垄上吧嗒一根旱烟后,起身走近稻田,皱巴巴长满老茧的一手粗手,抚摸着眼前的金黄色的稻穗,小心翼翼地摘了一粒放在手中剥去稻壳放入嘴中咀嚼,眼睛看着一望无际的稻田亮了起来,嘴角露出微微一笑。不用问,看秋人眼里满眼是丰收的喜悦,嘴里咀嚼的是即将收获的甜蜜。

  从前,要用心细细地品、静静地读。怕的是,从前会遗落在时光的苍苔上,拾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