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勃之才情

秦风学老师

王勃之才情

  六岁即能文,九岁作《指瑕》,十六登及第,弱冠咏滕王。

  历史从不掩饰对王勃卓绝才华的赞美与惊叹。

  “勃,三尺微命,一介书生。”这是他对自己的定义。可我们又何曾看到过他的卑微之处?六岁成诗被赞为“王氏三株树”之一;九岁读《汉书》而作文以纠其错;十六未冠而仕,献《乾元殿颂》,令高宗惊叹曰:“奇才,我大唐奇才!”更是于滕王阁中吟下“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的佳句——那么,除他自己,谁敢笑其年少,除他自己,谁又敢与之比才?

  “阁中帝子今何在,槛外长江空自流”,一字千金的故事由他而始;“海内存知己,天涯若比邻”,他的诗不知劝慰着多少在外漂泊的游子;“寂寂离亭掩,江山此夜寒”,这一片朦胧的月色又会令人产生怎样天马行空的联想?“老当益壮,宁移白首之心?穷且益坚,不坠青云之志”,少年郎的抱负由此可见一斑。我自觉吟不出这般绮丽壮阔的诗句,也作不出那样词精英迈的骈赋,故而只得以一个浅尝者的身份,去瞻慕王勃那横溢的才华。

  我们常说,佳作背后是高人,即是高人,又怎会没有独属于他的与世不同的鲜明个性?于是爱其才,更慕其狂。犹记得当时赣江之畔滕王阁中,着一袭白袍风度翩翩的子安,无所谓阎公愠怒,更不屑众人讥讽,即席落笔,挥毫间成就惊世之作;高歌一曲,千里外送上千金之字——还有谁?初唐盛况,傲物才子如漫天柳絮比比皆是,可有谁能与他一争高下?“虽千万人吾往矣”的霸气,注定只属于这绝世的狂生。

  天生我才,愿乘长风破万里浪,“四杰之首”的美名又岂是空口所得。学富五车难喻他的学识,才高八斗难比他的才气,也许,他真的是历史的一次惊叹。

  然而,时运不济,命途多舛。狂傲不羁的子安也终为他不可一世的横溢才华付出了代价。

  他本就只是一名行走于苍莽书山,陶然于诗赋文章的青年,因为旷世的才情而受到帝王的赏识。若他一心向文,或许历史便会改变。可惜他选错了方向。南华逍遥,他不甘落寞;蜀地风平,他不愿沉寂。他有着“安能摧眉折腰事权贵,使我不得开心颜”的傲骨,却终究没有放手一切寄情山河的决心,捧着儒家兼济天下的雄心壮志,踌躇北上参军河南,始酿大祸。

  所谓水本无愁,因风起皱,山本无忧,为雪白头。子安啊,无人会否认你斐然的文采,你何必作《斗鸡赋》以书生之迂而触龙颜一怒?“冯唐易老,李广难封”,你也知官场的阴险黑暗,又何必怀着一腔“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的宏愿去以身犯险?仕途坎坷,你的字典里却没有献媚和奉承——他们说你擅杀官奴,谁知这是否为对你恃才傲物的嫉恨与报复?连累家父南迁交趾,又有谁又能感受到夜深之时为人儿女的羞愤和内疚?

  王勃的心冷了,他喝醉了。可怜千杯酒难填一江愁,二十余年的阅历还不足以承担这样的大起大落。人生反复,谁悲失路之人?王勃终究没能遇到杨意,高山流水的知音相逢是他大醉之后的梦呓。

  于是他放纵起自己的.情怀,游戏于文字之间,把“幕宗悫之长风”的志向只是深藏心底。于是有人便说:勃者,旷世之才也,非众人所能及也。然才高命寡,终无大贵。我以为甚是可笑。所谓有志不在年高,无志空长百岁。勃仅以弱冠之龄,便于小憩间挥笔而就《滕王阁序》,惊四座,震八方,名动华夏,且试问天下之大,人才之多,复几人可与之比肩?

  故我思之,即使我们再予王勃一次选择的机会,他也不会要求去做一个会见风使舵的、人情练达的谦谦君子。纵然再给他千百次重来的机会,他也将义无反顾地走上这条充满荆棘的坎途。毕竟,他做到了整个大唐的唯一。他倔强他张狂,因为这里存满了他的骄傲。

  王勃用即笔而兴的文章惊艳了世人,可万万没想到这竟是他落幕前最后的盛筵。他如那断线的纸鸢一般,一头栽进了无际的苦海。

  世事难料,极尽了辉煌的他,本应从此享负盛名,再次高歌猛进封官受禄,却偏偏天妒英才,悄然离世。就如一朵绚烂的夏花却蓦然凋零一样,他就这样草率地走了,哪怕旷世奇才的名衔会伴他千古,哪怕高宗三叹其能爱其才情,子安也再难听到了。他脱下了一切的束缚与牵绊,只把那是非功过一股脑地全留给了后世同样忧郁的诗人。

  他是书生,他更是狂生。他有横溢的才情,他更有绝世的孤傲。他终归是历史的,一次惊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