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再别康桥》探微

马振华老师

关于《再别康桥》探微

  一般认为,徐志摩的《再别康桥》是告别母校之作,作者以为它是写惜别恋情的。

  一般认为,“彩虹似的梦”是“暗指作者昔日的愿望和理想”,笔者以为是指昔日的恋情。

  笔者的意见可以从诗中所用的典故中找到答案。

  1、“向青草更青处漫溯”。其中“青草更青”化用了汉代古诗《饮马长城窟行》中“青青河畔草”的诗句。“青青河畔草,绵绵思远道”,原句是少妇因见到青青的河畔草儿勾起她对远方丈夫的绵绵情思。徐志摩当然明白“青草”的特定含义,“青青河畔草”自然要勾起他绵绵的恋情,自然要到青草更深处去寻找过去的影子。耐人寻味的是,徐志摩将古诗“青青河畔草”拆开,巧妙地用在两处,以此来遮人眼目。但是,有心人的眼睛是遮不住的:“青草更青”扣“青青河畔草”中的“青青草”,而在“那河畔的金柳,是夕阳下的新娘”中,则直接用了“青青河畔草”中的“河畔”。徐志摩煞费苦心的将“青青河畔草”嵌入《再别康桥》中,可见,《再别康桥》是写恋情的。

  2、“寻梦?撑一枝长篙,向青草更青处漫溯”。“寻梦”,应从南宋女词人聂胜琼的'《鹧鸪天·寄李之问》中来:“寻好梦,梦难成。况谁知我此时情。枕前泪共帘前雨,隔个窗儿滴到明”。这“寻梦”的“梦”无疑也是指的恋情。

  3、“软泥上的青荇,油油的在水底招摇;在康桥的柔波里,我甘心作一条水草”。“青荇”应是从《诗经·关雎》中来:“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参差荇菜,左右流之。窈窕淑女,梦寐求之。求之不得,梦寐思服。悠哉悠哉,辗转反侧。参差荇菜……”,《关雎》是一首爱情诗,写的是一位男子思慕一位女子。这“青荇”自然也是为写恋情而设的。

  4、开篇“我轻轻地招手,作别西天的云彩”中的“云彩”和段末“我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中的“云彩”,以及中间的“是天上虹”中的“虹”和“揉碎在浮藻间,沉淀着彩虹似的梦”中的“彩虹”,在中国古代民间传说中,是祝英台跳入梁山泊的坟中时被人扯下的一条彩带,这条彩带飞升上天而为彩虹,它是一种悲剧美的化身。本来是悲剧美化身而成的彩虹,又被“揉碎”,则更见凄美,这正是徐志摩这段恋情的写照。失去了的是最美的,于是作者将这种圣洁恋情“沉淀”在榆阴下的清泉里,上面覆之以“浮藻”,叫人不要去玷污她,窥视它,就连自己也不想去惊扰她。徐志摩在开篇要“作别”的、在末段要“挥”掉的,就是这种“舍不得也得舍”的恋情。

  5、“悄悄是别离的笙箫”,送别吹玉笛,奏笙箫,常常也只是用来表现送别友人、恋人的,如“晚风拂柳笛声残,夕阳山外山”(李叔同《送别》)、“尊前一唱《阳关》后,别个人人第五程”(聂胜琼《鹧鸪天·答李之问》)。这与彩带化虹一样,典型的*。

  从用典的角度看,徐志摩的诗,植根于中国的传统文化,这是不争的事实;诗中通过典故表达恋情,这也是显而易见的。

  以上是从文学鉴赏的角度进行的推论,但这种鉴赏性质的推论在史料中仍可以找到答案。

  在王先霈先生的《林徽音的才气与真情》(原载《语文教学与研究》2006年第6期)这篇文章中,介绍了徐志摩与林徽音的一段情缘。文中说,徐志摩曾为林徽音割断了与发妻的伉俪之情,而林徽音却在梁启超与林长民两位父辈的撮合下1922年和梁思成订了终身。文中还介绍了林徽音1930年写的《那一晚》和1934年写的《别丢掉》两首诗的部分章节。

  在《那一晚》中,林徽音怀念她16岁时与徐志摩在剑桥大学康河游玩时的情景:“那一晚我的船推出了河心/澄蓝的天上照着秘密的星/那一晚两岸映着灯光。”诗中的情景,从时空上来看,与徐志摩《再别康桥》中的“满载一船星辉,在星辉斑斓里放歌”完全相同。徐在诗中不用“星光”,而用“星辉”,也可以窥见徐志摩对“辉”(徽)字的怦然心动。

  “满载一船星辉”,这一情景,林徽音还在1931年徐志摩因飞机失事遇难三年后写的《别丢掉》中再次提起过:“一样是明月/一样是隔山灯火/一样是满天的星/只是人不见/梦似的挂起”其中“梦似的挂起”的“梦”应是指《再别康桥》中“彩虹似的梦”的“梦”,只有“彩虹”才能“挂起”,这里用彩虹指已远去的徐志摩如隔云端那样可望而不可即。林徽音说的“丢别掉”,应是针对徐志摩《再别康桥》中“我轻轻地招手,作别西天的云彩”“我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的,徐志摩要惜别的这段恋情,林徽音却要他别丢掉,足见她对这段感情的珍稀。《别丢掉》最后一句是:“那一句话/你仍得相信/山谷中留着/有那回音”,其中的“回音”应是谐“徽音”,林徽音把自己比着是山谷中自己说话声的回音,声音虽然停了,回音还在;自己人虽然离开了,影子却留下来了。足见星光下的那份情缘是让她刻骨铭心、没齿难忘的。据此,我们可以认定,《再别康桥》不是告别母校的,而是写惜别恋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