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忘八月天山雪散文

马振华老师

难忘八月天山雪散文

  “悲欢离合”或者说“生死离别”,所产生的那种难以言表的,心理上痛苦不堪而又缠绵曲折的自我折磨过程,恐怕是人类最为复杂,最为细腻和最为真挚的一种情愫。

  如果你经历过那种“发小好友”或者是“至爱亲朋”,以及“同一战壕的战友”,在你们一切都处于再正常不过的平凡日子里,遭遇“突发事件”或则是不得不以付出生命为代价的不可逆转的事件发生。你突然间失去了自己的挚友,突然面对起死亡,我想大凡是一个正常的,具有普遍人类价值观和社会道德伦理的普通的人,都是无法接受的。造成心理上的折磨和情感上的崩溃,甚至使大脑神经处在一种“歇斯底里”的状态,这是没有经历过这种灾难及亲身感受的人,所无法想象和理解的。

  在我的人生中,我经历过这种突然失去好友的痛苦。几乎直到现在都不愿提及,甚至是一种非常矛盾的心理。我不承认我是一个软弱的人,我可以独自行走在零下四十度的充满暴风雪的戈壁大漠上,无畏于大自然的残酷,不恐惧自己会迷失掉自己的归途。我能忍受着几近残酷的训练中突遭不幸的伤痛,即使洒血疆场亦在所不惜。但是,却忍受不了失去战友的那种感情上的折磨,而这种压抑感会很长的时间都伴随着你,使你长期地陷入对“死亡”的思考,在体验着这种感情上的痛苦之时,不得不思索人的生存价值,人生所努力追求自己设定目标的奋斗价值何在?甚至一时间自己的思想是那么的一片灰暗。

  而这一怀念的过程,就意味着痛苦的记忆与思念,时刻与你相随。经历中的记忆,永远难以磨灭,清晰得就像一幅图画,一段影像,刻骨入髓,令人终身难忘,我会永远记住我的挚友,我的战友,我们同在戈壁大漠上一起战斗的时光。

  当年,我从昭盟草原来到河北蠡县,继续做插队知青。没过多久,生活就发生了变化。

  我就在这个充满平原泥土味和与过去了的历史气息相交织的土地上,由“草原知青”转换为“务农知青”,开始新的知青生活。

  实际上这里的“知青点”是分为两部分的。我和一个父辈都是同一单位的知青是同一小队,我们两同住一起,干活也是在一起。他长得胖胖的脸,我以“胖子”称呼他。后来一同成为战友的,绰号“大个子”,是和其他知青住在离我们不远的另一个小队。先前,和他只是相识而已,并无过多的来往。

  机缘巧合的是那年,也就是一九七八年,我、“胖子”、“大个子”三个知青通过体检和严格的政审后参军入伍了。

  县里同去的有几百个青年,加上附近县的青年农民,大约有千人之多的新兵,乘着那种“闷罐子军列”,西出阳关,跋涉大漠,向西,一路向西行驶了六天六夜,然后又在吐鲁番兵站,这千数人的新兵开始分流而去,一部分继续前行,我们同县的三百来人便换乘汽车,折向奔南,翻越火焰山,一路红尘,一路奔波,最后来到天山主峰脚下的一个机场军营里。

  这就把我们三人的关系以命运紧紧地联系在一起了。远离家乡,远离亲人,在这批千人的农民入伍战士中,只有我们三人是来至于同一个城市,又是同在一个村子插队务农的知青,所以自然而然三人便如同亲兄弟一般的亲密无间。

  新兵的训练结束后,我被分配到以作风严谨、顽强,军纪严厉、整肃,极具战斗力的,军内有名的“学习硬骨头六连标杆连队”的防化连,“胖子”分配到汽车连,而“大个子”则被分配到场务连。

  从此以后,三人平日里,便是“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地各自坚守自己的岗位,各自执行各自连队的各项任务。

  我是日复一日地穿着那身密不透风的防毒衣和面具,在烈日炎炎的戈壁滩上,进行着高强度的军事训练;“胖子”开着卡车往返于机场和基地之间;“大个子”是要每日在机场上履行自己的职责。

  平日都是处在紧张的工作和各种任务之中,难得相见。只有到了周日或者是节假日,三人便会早早地电话相约,来到一起,聊聊各自的情况,交流各自的体会。有时三人也会约上几个同村的“老乡”,一起跑到戈壁滩上,将大桶的啤酒喝个精光,大家微染醉意,欢唱高歌,玩个尽兴。这期间,彼此不讲军容风纪,不顾举止是否端庄,不忌讳满嘴的`脏话,只要这热烈而又兴奋的欢快场面,只要大家都能开怀畅饮,只要这“老乡”之间的那股真情实意在这里能够得到充分的展现,便就一切都足够了。

  同是“知青”、“老乡”,加上“战友”三种关系重叠,三个人亲密无间,无话不谈,好得就像一个人似的。谁若是有难事,一个电话,另外两人便会飞速赶到,你放心,彼此帮起忙来,就如同给自己办事情一般地“卖力”,不把事情办理得稳稳妥妥,是绝对不会撒手的。

  我们就这样日复一日,月复一月地在那茫茫无际的戈壁滩上,在那永远都闪烁着如银似玉般的,白雪覆盖着的天山主峰的脚下,履行着自己所承担的义务,恪守着军人的职责。

  不久,我和“大个子”,都升任“副班长”。“大个子”成为所在连队的工作骨干,我常常在机场上,看到他的身影。而我也已成为闻名场站的军事训练的标兵。“胖子”则成为最受他们连长器重的几个驾驶员中的一个。三人都各有进步,军人的生活已经把我们锻炼成一名合格的战士。三个人,都不辱“知青”的称呼,都以各自出色的表现,书写着自己人生旅途中最为精彩的一页。

  那年入秋之际,这已经算得上是跌宕起伏的军人生活,突然又发生了惊心动魄的一幕!

  这是一个八月份的周日下午时分,“大个子”带着三个战士到一个防空洞,去捡前一日打扫卫生时,掉到里面的消防用的水龙头。但是,在这里,他们忽略了一个最终导致叫他们付出生命为代价的事情。

  在前一天打扫卫生时,有的战士将枯萎的树叶聚拢在防空洞的门口,便燃起一把火,试着把树叶烧掉,这固然是一个打扫卫生的便捷的方法,就在熄灭火焰的时候,不慎,却将消防车的水龙头掉进防空洞中。当时洞内充满了烟雾,便没有立即去取出水龙头。

  今天“大个子”他们一行四人来找回他们的“水龙头”。

  时隔一日,他们忽略了一个至关生死的问题。烟尘进入防空洞到不可怕,可是那由于燃烧而产生的“一氧化碳”,其本身的比重要大于空气,它会低沉地漂浮在防空洞之中而不会轻易地散发开来,这是一个常识性的问题,令人不可思议的是,他们根本就没有考虑这些问题,他们是不知道,还是忽略了,现在已无从知晓。

  悲剧,从这一刻开始,触目惊心而又悄无声响地拉开了帷幕。一条条鲜活的年轻生命走向死神的大门,一直发展到了“令人发指”和叫人“胆寒”的不可收拾的地步。

  “大个子”先让两个战士下到里面取“水龙头”,他和另外一个战士等候在洞口旁,可是应该很快就能出来的,却不见那两个战士出来。“大个子”毕竟是副班长,脑子反应迅速,他马上吩咐身边的战士说:

  “我下去,如果你听到我喊话,就立即回去报告连里!”

  然后,“大个子”义无反顾地转身走向洞里。

  我十分由衷地钦佩我的这位挚友,这时他已经明白了洞里发生的事情。但是,他把生的机会留给了那个战士,他完全可以命令那个战士再下去看个究竟,他完全可以在上面相机行事。但是他选择了自己下去,也就意味着选择了死亡!

  还有什么能在这生死攸关的,最为考验一个人的道德情操的关键时刻,能如此平静地“三言两语”地做出如此伟大的抉择!我真得为他而感到骄傲而自豪,他是何等的平凡,又是何等地伟大,简单而又毅然决然的举动,又是如何地壮烈!

  “大个子”下去了,上面那个战士,已经神经紧张到极点,他甚至地不敢喘气,他守在洞口,看着洞里的黑暗,他终于听到了他最不愿听到的声音,他的副班长“大个子”在里面发出了:“快回去报告!”

  只是这一句话,洞里再就没有动静了,一切都寂静了,洞里洞外。

  那名战士掉头飞快地跑回连队,他哭着向连长汇报着,抽泣的话不成句。

  连长很快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儿,马上拉出全连的战士赶到防空洞的现场。

  此刻,连长救人心切,全然顾不上仔细地考虑一下,做一个妥善的营救方案。他在此刻犯了一个和先前下去的战士同样犯下的致命错误,就是忽略了产生事故的性质是“一氧化碳”中毒,以及产生一氧化碳后的一系列特征,和最为重要的应该立即向已经布满一氧化碳毒气的防空洞里做通风排毒的措施。

  而场务连的战士们,此刻也都急红了眼,自己的战友就在下面,生死不明,还有什么比这更为紧迫的吗?

  于是战士们,一次三五个地下到里面去。悲剧便由此更进一步地向更大的范围延伸开来。

  已经有不少人从洞中被抬了出来,但是已经搞不清,被抬出来的昏迷者,是什么时候下去的,结果是,倒在洞里的人越发多了起来。

  事故终于上报到场站,站长、政委迅速到了现场。还是首长反应快得多,立即命令防化连“即刻按执行任务的状态”,迅速赶到现场。

  那一段时间里,我因脚伤,便是在连里不参加训练和集体活动的。我拐着一只脚,独自活动,算是“养伤”。但是这一晚上的惊心动魄的事件,叫我如今想起,还为之胆寒。那是人命呀,兔死尚且狐悲,况且同是战友哇!

  随着一阵急促刺耳的哨子声,我们全连迅速整队集合,连长是一个矮个子但却十分健壮的人,他具有丰富军事经验和精干过人的专业判断能力,以及果敢决断的指挥能力,叫我们这些战士非常佩服他的。

  看到他那一脸的极其严肃的神情,大家知道出事了。我们这儿是机场,有时难免不了会有训练的飞机出事故,大家有这样的心理准备。

  连队迅速开走了,我紧跟在后面,一瘸一拐地也赶到现场。

  在出事的防空洞洞口处,先前的乱糟糟的场面已经得到控制。救援已经由我所在的防化连接手展开。

  连里组成以副指导员为首的救援队,人员则是站在洞口一侧的全连战士。挑选人员是随机的,他根据他的想法叫着战士的名字,被叫到的人员出列,站在前面,副指导员和他们布置着任务。

  连队负责装备器具的“管理员”已经带着防毒面具在一旁,紧张地检查和组合着滤毒罐。然后将已组装滤毒罐的防毒面具一一地分发到准备下洞的战士手中。

  这一切都是在及其快速的时间里完成。防化连是专业性质的特殊兵种,又佩戴防毒面具,应该是万无一失的了。可是那负责器具的管理员,是个没有一点文化的士兵,他却凭借“说不清道不白的”的手段,居然担当起管理员的重任。而恰恰是他的失误,错将滤毒罐与防毒面具在组装的时候不知忽略了那一个环节,使得滤毒罐根本就发挥不了作用!

  由此一来,悲剧的大幕似乎仍然不能落下,可是这不是舞台上的演出,那些活脱脱的年轻生命,还将要一步一步地走向死神,这便是一幕惨剧了!

  我敬佩我们连队的战友们,在那日落黄昏和夜色相交的暗淡光线里,面部神情平静的泰然自若,站立着得犹如雕塑,只要点到谁的名字,谁就会义无反顾地迅速走向洞里……

  可是令人遗憾,进去的人员,一如既往地没有出来,就在这悲痛、盼望、焦虑和急躁的复杂的期盼下,副指导员终于走出洞口,他向连长汇报了洞里的情况,当然防毒面具失效的情况也告诉了连长。

  我们以前读过《毛主席语录》,其中有句话说道“没有文化的军队是愚蠢的军队,而愚蠢的军队是战胜不了敌人的。”我从没有象这一天的这一时刻,能够从内心灵魂深处感到,这句话是如此地深刻,如此地重要,是如此地耐人回味!

  此刻,连长眼睛怒得像是要冒火,立即命令连里的专业技师,负责防毒面具的检查,他吼道“若出问题,惟你是问!”接着又进行新的抢救方案。

  至此,抢救工作才算走向正常的方向。连里的战士以三两人一组,间距布置,形成梯队,一直延伸到防空洞的最里端。这样的方案果然奏效,人员不用流动,以传递的方式,将已经昏迷在洞里的战友,以最快的速度向外转移着......

  此刻,天色已经黑暗。为了便于抢救,场站广场的四周,已开来探照灯车,巨大的光柱从不同的方向射向广场。广场周围的路边停满了从基地赶来的救护车。广场上,横七竖八地躺着从防空洞里抢救出来的战士,穿着白色大褂的医生护士,紧张地走动着,只要被抢救的战士一有生命迹象,便迅速地被抬上救护车,车子响着揪心的鸣笛声,急速奔往基地医院。

  显然基地已经知道了场站发生的情况,在场站的要求下,基地派来了大批医护人员和大量的救护车。似乎基地的能够调动的救援力量都以调动起来,这场拯救战友生命的战斗,已经是所有官兵所共同面对的主要任务。

  我偏偏是这时候伤病在身,不能够参与这场抢救战友的行动之中,心里充满惭愧,似有无地自容自感。但是我目睹了整个抢救的过程,其当时的被救战士的惨状和惊心动魄的与死神争夺战士生命的抢救行动,给我以深深地震撼。

  为抢救自己的战友而甘愿以自己的性命去与死神相搏,一个人倒下去,接着又会有另外一个人接着冲上去,而在英勇无畏的战士的背后,还站立着那么多等待前仆后继的战士。我无法用语言来表诉当时甚至现在此刻的心情,也没有可以选择出合适的语言来歌颂他们,用“同甘共苦”和“生死与共”之类的语言,似乎也显得有些苍白。

  然而就在这被探照灯惨白的灯光的照射些,在那些躺着数不清的昏迷战士中,也正是处在广场边缘的位置上,我找到了正在抢救中的“大个子”。

  “大个子”躺在地上,围着四五个医护人员,在对他进行抢救。他赤着脚,脚和裤子上沾着泥水,看着身体软的像面团似的。我学过防化救护理论,从中知道,人在神经系统受到伤害时会出现身体发软甚至会出现“角弓反张”的现象。此刻“大个子”正是这种症状,这是很危险的时刻。但是以我当时的年轻和缺少这方面的阅历,我总感觉“大个子”很快就会醒来,不会有事的,休养几天他还会驰骋在篮球场上。我总是讥笑他打篮球的动作如同女人一样的没有力量,但是近来,他的确大有长进,球打得不错了,过几天,我们连还要和他们连打篮球赛呢!

  我想的太天真了,实际上,死神已经向他走去,他此刻正在生死边缘上挣扎着,他正在苦苦地和死神抗争着。时间亦在生死较量之中一分一秒地失去,犹如希望之河水流淌着,似乎越来越遥远了。

  我站在不远的地方,就这么眼看着他的两只大脚,在心脏起动器的电击下,有规律地抖动着,仿佛身子也在猛然地振动着。我所能做的,也只能就这样在一旁,紧张而又焦急地等待着,等待“大个子”苏醒过来。

  随着不断地有从防空洞里抢救出来的战士抬到了广场,现场的地上躺着的战士和医护人员越来越多,现场仍然是紧张得叫人透不过气起来。

  躺在地上的战士,一个个地被救护车拉走了,大家的心随着每一辆救护车的离去,而感到庆幸和一丝的快慰,可唯独“大个子”和六七个人仍在现场抢救中,我心中预感到不妙。

  终于传来了噩耗,有的战士已经抢救无效了。这时我的心真的提到了嗓子眼了,我意识到可能最不好的情况就要到来,顿时六神无主,不知所措,一时间脑子里一片空白。我不敢相信眼前的这一切,也不敢看到这样的事实,我甚至迈不开自己的脚步,瘫倒在地,呆呆坐着。

  连长知道我和“大个子”以及“胖子”三人要好的事,他看到我如此情形,便让人将我搀扶回去。

  我跑到连部值班室,赶紧打电话给“胖子”,两人电话里泣不成声,但此时即不能相见,也无法知道更多的情况,两人说好,一有新消息即刻电话通知。

  这一夜,是一个痛苦煎熬着的不眠之夜。事实上,为了稳定军心,关于抢救方面的信息都已经控制起来。

  第二天,我得到了确切的消息,“大个子”已经于昨夜逝去。噩耗传来,实际上只是让自己证实了这一自己已经猜测到了的结局而已。

  悲痛和难以抑制的情绪如同火山爆发一般的泻出。放声痛哭之中,那股“撕心裂肺”般的难以忍受的内心的惨痛,验证着“男儿有泪不轻弹,只因未到伤心处”的这句老话。

  是日,各连队已得到命令“所有人员不允许离开本连队营区,同时不允许各单位战士私用电话”。

  当晚,在值班室了,独自一人打开一瓶酒,为“大个子”送行。

  在这夜深人静之中,我的哭泣是那样的悲伤,连里的战友们理解,连长指导员也是理解。否则这种酗酒的行为是要受到军纪处分的,但是没有人来制止这一切,这一晚上,又有多少和我一样悲哀的战友,难以度过这悲伤之夜!

  我终于未能再见到“大个子”最后一面,军人须得服从命令。场站机关只是给我看到的一张“大个子”的遗照,若不是耳鼻塞着棉花,他就如同睡熟了一般。只是这么看了几眼,照片便就收了回去,“大个子”就这样走了。

  几天之后,开了追悼会,全场站再次沉陷在一片哀痛之中。这八月份的戈壁滩,秋色已经渐浓,营区的杨树落叶铺满地面,一片金黄,在地上随风翻滚着,飒飒作响,人们已无意再去清扫,只是默默地悼念着自己的逝去的战友。这个世界如同沉入在死寂般的静默之中。

  唯有那抬头便可看见的天山,依然连绵亘立着。那高耸入云的天山主峰,在一片碧蓝的天空中,闪耀着那常年不融化的洁白冰雪,就像凝固住的滔天白浪,仿佛是“大个子”一行远去的战友们化作的身影,永远留住在这天山雪峰之上。

  我甚至在瞭望这白雪皑皑的天山峰头时,会产生一种幻觉,好像看到“大个子”他们在笑着向我们挥手,便要仔细地去看,却又感到他们渐行渐远,消失在天山的白雪之中。

  难忘的战友,你就是这八月天山上的洁白的雪,永远凝固在我的心间,就是“海枯石烂”也改变不了的情谊,永存我的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