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步、落雪和五月散文

李盛老师

散步、落雪和五月散文

  一、散步

  往往在午饭之后去散步,这是一天当中阳光最充足,也是冬日最温暖的时候。何况,我们的身体必须及时得到一些自然元素的补充,才能使生物钟得到平衡。

  是一条大河的支流,虽是支流却也有一个名字,因为那座不起眼的小桥上写着XX引河桥,这名子的个别之处,总叫我想起很遥远很遥远的事情,仿佛它本身就有一段漫长的历史。但河坡是新修的,两边铺了草坪,摆着一些装饰的没有形状的石头,几段延伸在草丛里的石径。这些,都是在“十一”期间完成的工程,所以我叫它们“十一草地”、“十一石板路”和“十一山石”。它们的出现改变了这条支流衣帽不整的狼狈样子,但是却没能改变水的颜色,时时从水底翻滚出的黑色污水使水流凝滞,粘稠,偶尔也有水清见底的时候,那真是上天忽然掉下的大馅饼。

  路很干净,又少有人来,只有我们默默地走着,走过去,又折回来。心无傍鹫的散步轻松而愉快!

  这一天,我们说到前边的那座小桥上看看,站一站,于是走过去,停在桥上。接下来的事情是交给眼睛,交给这颗心,交给思想和信念。在桥上站一站,停一停,各人就有了各人心中的风景,不说出来,也不交换,风景就是一个人的。一个人的风景到底是独一无二的,那么站一站,也就到此为止吧。

  于是,我们有了第三次,第四次……

  和我一同这样走着的同伴还没脱去孩子气。没脱掉孩子气好,没脱掉孩子气就总也不能从儿时的游戏中走出来。她从弯曲的“十一石板路”上走,或在我前,或在我后;每到离水面最近的地方,她都要走下石板路,走上草地,再踏上“十一山石”,直到离河水更近,然后拾些小石子和砖头,投到冰面上。她喜欢听石子滚过冰面时发出的“嘡、嘡、嘡”的声音,空洞,虚幻,满是想象。她也喜欢看石子在冰面上滚动的样子,滚、滚、滚……那颗石子就到了河心了。纯是个小孩子,都做妈妈了,还童心未眠。她笑。我也笑,也学她拾个石子投过去,不行,没她投的远。她的劲头好大。我说这要是夏天就好了,打水漂,石子可以在水面上一路趟过,然后才落到水里。现在,投出的石子被一层冰托着,显得很突兀,像一张干净的面孔长了个怪物。

  河对岸有小学校,正是学生中午返校的时间,穿着统一校服的学生三三两两,不断从我们河对岸的公路上过去,让我感到一丝羞愧。还好,他们大部分人并不注意我们的存在,也不注意我们做什么。我倒希望他们注意到我们,和我们玩的游戏。不知现在的孩子们课余时做过这些游戏不,男孩子对这个应该情有独钟,可惜,他们都到网巴里消磨时光了,他们怎么会享受到在纯净的天空下与大自然嬉戏的乐趣?想起自己小时候的男孩子性格,想起这些玩不够的游戏,真希望自己回到那样的年龄去。站在宽阔的水边,轻轻抛出一颗石子或砖块,它们就会如轻蜓点水般在水面上跃动,直到筋疲力尽,一头栽到水里。当然,它们在水面上跳动的点数越多,我们高兴的点数也会越高。

  还是出现了一些情况。

  这天,天气不是太好,我们说转转就回,不要走的太远。沿着倾斜的小径向下走,到离冰面最近的地方她仍旧停下来。我也站到了一块平坦的石头上去,低头拾着一些小小的石子抛到冰面上,看着它滑到远方,停下。这时同伴想用脚试试那层冰的力度能否经住她的踩踏。我在离她二三米远的地方,一面拾石子,一面注意她,嘴里嘱咐着说:“哎,你可别掉下去,我不会水,你掉下去没人捞你。”

  她说:“没事,看您说的。”

  话音还没落地,就听“哗啦”一声响,猛抬头,看到她的一只脚已完全陷进冰里去了,我惊叫一声,慌忙站起奔向她。她全没想到我的话在瞬间准时兑现,竟然愣了一下才把脚提出水面,那样子像是在感受水慢慢浸透身体的滋味似的,或者她真想体会一下全身浸在冰水中的滋味吗?

  嘘,我长长地呼出一口气,她没有危险,只是整只脚都湿了。看到她狼狈的样子,我笑,大声地笑,笑弯了腰,还笑,其实是在笑刚才那句话的精确度,但不合时宜。这样的笑于此时的我和此时的她都有些过份。想想“没人捞你”的话,看看她现在的样子,我更失声笑个没完,直到笑的.天昏地暗。很多的时候,人们总是太自信,可是,世事无常,谁说得好什么时候上天会捉弄你一下子?

  看她有些沮丧,虽然没影响了情绪,毕竟她不服输,尤其湿了的那只鞋和裤腿。步不能再散了,回去吧。在路上,我挽着她的胳膊,低头走着,还想着刚才的情景,还想着“没人捞你”的话,还笑,还笑得那么惊心动魄。

  二、落雪

  冬天,下了雪。

  似是从住进楼房之后,再没见过雪的原野,它仿佛成了一个渐渐远离的朋友,怎么也和我说不上话了。站在高楼上看它们也像隔着一层不清不楚的东西,所以,时常怀念纯真的少年时代,无所顾忌在雪地上跑来跑去。那时候小,什么都不懂,穿着母亲做的新棉鞋到雪地里去跑,一个下午就都湿透了,鞋底鞋面都是泥。回到家,站在严历的父亲面前,低头听他怒吼,一面懊悔自己把新鞋弄脏了,一面还想着和小伙伴们在雪的世界里捉迷藏的乐趣。那时的冬天,家乡总被没有皱褶的无边的雪覆盖着,安静地躺在那里,这景象潜移默化的就成了多少年之后的这块心病。

  2010年1月1日,我居住的城市大雪。坐在落雪的窗前,读川端康成的《雪国》,整整一天,我都爬在网上,一章接一章地读。字小,又总有错别字,白字,丢掉的字,不时要耍点小聪明才能读过去。因此,在阴天昏暗的屋内,很费眼神,却读得非常仔细,读到最后就感受到了一片冰凉。这冰凉,让高贵和华丽变得傲慢;因此,某一刻,突然就厌烦起来,厌烦这份冰凉,不知道它是从小说中来,还是来自窗外的大雪。之后,买了书,再从纸页间读《雪国》,就怎么也没有了味道,而且,读得也不那么入神了,零零碎碎的,不知道那些入胜的情节和意义都怎么就失去了最初的安静,像被踩踏过的布满黑泥脚印的纷乱的雪地。

  “……穿过县界长长的隧道,便是雪国。”我想,无论如何这样的故事开端都接得住我窗外的涛涛大雪。这场雪下了一天一夜,对于这个冬天的人们来说,真是够奢侈的,人们随意把它们堆在街道边上,被人踩过的地方就脏了,被车轮碾压过的雪也沾满了尘土,就是这些混合了人间烟火味的雪,在公路两侧如小山头一样连绵,使这个冬天多了一份责任。南方来的同事没见过这么大的雪,看到楼上楼下厚厚的都是白白的雪,一排排平整的冬青树上也是层峦叠障,一层又一层,耀眼的白,皑皑的白,连绵不绝得白;公路上还没来得及铲走的,人们踩过去就是一串深深的脚窝,而走在雪上的人像个拐子。她就说:这雪怎么看都像假的。这话就又让我想起川端康成的《雪国》,想起他描述的那个世界的真实。那些人物,拘子的笑,也就都有了一种虚拟的成份,所以拘子背后窗外的夜色,雪野和早晨就更加冰凉一片,也正是这些,让我再次读它时没有了一丝热乎气。

  这场大雪也铺盖了我们经常光顾的“十一石板路”,枯黄的“十一草坪”也一下子洁白莹润起来,不再是枯黄的苍凉,就连小小的“十一山石”上都有一层白色的雪,像一个人头上顶着块厚厚的方巾,我想说它们像白衣天使的头巾,可是现在我觉得这个比喻实在不恰当,那么,它像什么呢?

  雪后的天出奇的冷,手在外面会冻出裂纹,像有一把小刀在割。雪后的第一天,我一个人走出了大门,雪在脚下就“咯吱、咯吱”地响起来。雪很厚,厚到走了几步脚上就沾满了白花花的雪。雪是大自然面孔的一部分,躲在暖和的室内,无论如何都见识到它们的真实,或者,不走几回雪路,就不会踩出一幅滚动的车轮来。我一个人光临经常散步的河边,来到石板路前,此时完全看不到石板了,只有试探着下脚,倾斜的地方一步踩上去,有些滑,要保持身体的平衡很不容易,没走多远我就知难而退了。

  转天,温度还保持在零下十来度,雪一点没化,反而更坚实。这次,我们几个人在午间一起走了出去,但也没能走出更远,雪太厚了,而且被车轮轧过的地方,把雪挤到了一边,一些雪被压碎了,变成了水,雪水掺和着泥土,又被冻成了冰凛。我们只好在路边踩雪,一会儿功夫,深深的雪地上就有了几行拖拉机的车轮痕迹。第三天,我带了相机,我不想再错过雪景,大自然装扮起来的美妙的景致给我们的生活带来的乐趣为什么要白白地浪费掉?生活的趣味往往是自己创造的,没有人愿意死气沉沉地生活,而快乐的生活只有自己去找寻!

  雪,本身就有一种光,幽幽的蓝光,带着火焰的质地,被阳光一照,雪光就成了眼睛的杀手,睁也睁不开。我用手抚着额头挡雪光,觉得滑稽,笑起来竟被连拍了下来,回去看,觉得更滑稽,但真实。如果人们不知情,只看这张照片,真不知道那人为什么莫明其妙地笑个没完没了。

  下过雪的天真是冷。

  “难怪啰,手无论触到什么东西,都觉得特别的冷啊。”

  “去年最冷是零下二十多度呢。”

  “雪呢?”

  “雪嘛,平时七八尺厚,下大了恐怕有一丈二三尺吧。”

  “大雪还在后头啰?”

  “是啊,是在后头呢。这场雪是前几天下的,只有尺把厚,已经融化得差不多了。”

  “能融化掉吗?”

  “说不定什么时候还会再来一场大的呢。”

  踩着雪,忽然就听到了《雪国》里这两个人的对话。看来,我们也得等雪化得差不多了,才能到河边去散步了。

  三、五月

  是一个好天气,喜欢极了。五月的气候最是舒爽怡人,温度已升到极佳的理想的位置,像秋天九、十月间的样子。五月与秋天终有不同,万物刚刚经过料峭的春天,它们的叶片枝杆都打开了小小的毛孔,尽情呼吸着,它们不会因为还有风雨而担心冷暖。这个季节,即便有风,也不冷,即便有雨也是大自然生物钟的一次情绪调整。高大的树木,低伏的小草,都鲜绿了起来。

  早上,走近“十一”草地,听到了割草机欢快的“突、突”声。是的,天气温暖起来之后,草坪长的很快,眼瞅着它们一天天疯长,心情畅快时,不由得就伸手去抚它们的草顶,有时候,我们也会对着草根下的几个椭圆“花生”样的东西凝视半天,左思右想也不知那是什么?是哪个造物主留下来的,是它孕育的后代还是它随地扔掉的垃圾,我们胡思乱想猜也猜不透。过两天再来,它们仍在,我们仍然低头研究半天也得不出所以然。有时,天气不好,我们会过几天才来,再来时,那些“花生”没了,但是往前走,却在前边的一个草窝里发现了类似的东西。

  第一次看到这些“花生”有趣极了,我走在同伴前面,那时青草还不太茂盛,有的地方甚至仍旧有枯干的草叶,一些壮实的草先自绿起来。我走过一处低矮的草时,在一个草窝中发现了它们,看似粗糙的外表一摸却很光滑,看了半天也看不出个究竟,我对同伴说:“这是不是蛇蛋之类的?”同伴眨着眼看了半天还是摇头,不知何物。我拿起一颗轻轻放到她的手心:“你看,你看。”她仍旧只顾研究却不言语。我紧着故做惊慌地追问:“是不是蛇蛋?,过几天会不会生出小蛇?”听我一说,她便摊开手掌,更细心地更接近地瞧这粒接近土色的花皮的椭圆“花生”。我突然肯定又一本正经地说:“它们会生出小蛇。”接着,我“哎呀”了一声,跳开几步,又加重语气说到:“会生小蛇呀。”同伴哇地一下,手松开了,椭圆的“花生”掉进了草丛中。接着,我们开始大笑,对着春天的草丛,鲜艳的蓬勃的绿色,生命的颜色笑个不停。

  又往前走,又看到了几颗,那种椭圆的润滑的外表,那种与土地相近的色泽与花纹,进乎天造。我知道在自然之中,如果你有足够的细心和耐心,你会发现许多被日常忽视的东西,它们会给你带来无穷的乐趣。

  春天之后,小草一萌芽河坡就青青的了,园林工人们不断地拉来树种,一棵棵种上,相信一直到秋后,这里都会是一片盎然的绿意。这边人们植树,那边的栅栏里有人就种了种籽,因为,每隔一尺多远就有一个浅浅的土窝,上面新土覆盖的痕迹还没被雨水冲掉。但是,下面埋着一颗什么种子,我无从知晓,只有等种子发芽,长出叶片之后才能解开疑团,那么就让我们拭目以待,等着它们慢慢生长,然后开花结出果实,然后满足我们这颗无所不疑的大大的好奇心吧。

  我记得,这个栅栏里面每年会种丝瓜,那种没有棱角的圆的丝瓜。丝瓜的花是黄色,每年盛夏时节,丝瓜秧上就总有一幅又一幅美仑美幻的太阳出山图,要不,你愣说它是一把伞也不足怪,只是一种黄色,有些单调;如果,在炎热阳光下或者是在江南沥沥的雨里,就一个颜色的雨伞,也是挺单调的。还有豆角,十八豆,细长, 先是豆角秧爬腕,顺着栅栏四处爬,如蛇信子伸的长长的,弯弯的,是向左旋还是向右旋着长,这得问它们了。然后叶子茂盛的就遮住了栅栏,后来,突然就开了许多小花,淡紫色,深紫色,像一只只蝴蝶躲在那里,你一动,它们就飞起;你过去,它们就又往下落,在一朵花前,一片叶子上,似停非停。

  那边有园林工人们,一辆卡车停在这里,几个人正往下卸桃树,已经长的很粗大的桃树,也有的已经开花了。只听站在桃树边上的一人问:“怎么花开的不多呢?”样子像是对树种不满意。看来,盼着它们结出甜蜜的果实的程度要小于用于观赏的程度。

  当桃树也成为观赏的树种之一之后,是否结果,变得都不那么重要了,只有花朵才成了人们怡情养性的首选。

  可是,这些靠着路基种下的桃树,不久之后就长了腻虫,一些叶子黑腻腻的,没有光泽,让人不敢靠近,结的桃子也不干净,没人摘,更没人吃。却从不见有人给桃树打药灭虫。似乎放根树苗,埋上土,无论死活都算完成了任务。如果是这样,那么种这些树又有什么意义呢?还不如省下钱干点别的事。中国人向来只会摆样子,样子是摆给上边的人看的,而结果却是老百姓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