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夏,一场灵魂的皈依散文

王明刚老师

仲夏,一场灵魂的皈依散文

  世间万物皆有生命,不能移动的一花一草亦有,更何况那些有呼吸有心跳的灵物。我期许,这个世界上的所有生命,都曾被这个世界,温柔相待过。

  那是一个仲夏的午后,江南的天空下淅淅沥沥的小雨,天空雾霭朦朦,一片烟色。挚爱观雨、听雨的我,携着一份安雅的心境,站在公司的门口,对着天空凝神。看着那些雨丝从天而降,落地轻吟,空气中弥漫着雨水最原始的气息,我沉醉在那样的景致里。

  回眸一瞥间,见到一只麻雀,沿着大理石的墙角慢悠悠地走着,浑身湿漉漉的,时而发出一两声哀怨凄迷的叫声。它根本不是在散步,而是这场突如其来的夏雨泥泞了那双飞翔的翅膀。我注视着它,原本弱小的身躯,在雨水的摧残下,在自身的蜷缩下,显得更小,小得让人心疼。那哀怨的低鸣声,像是在求救未果之后绝望的叫声,又像是在诉说它悲惨的命运。

  再后来,它走到角隅处,极力蜷缩着身体,似乎在寻求一丝温暖,一点庇护。我轻轻地靠近它,我想捉住它,然后烘干它的`羽毛,或者我还能喂它点食物,直到太阳升起,然后它能在天空中飞翔。然而,它似乎极为惧怕我,我越是靠近,它颤抖得更厉害,就在我的双手快要抵达到它柔弱的身躯时,似乎有一股极为强大的力量驱使着它从我的身边窜了出去,躲到更远的地方,随着凄厉地叫了一声,像是叫着:“救命!”

  我终是没有逮着它,后来,我有事缠身,便没有继续听雨,没有继续观看小麻雀的动态。我只是希望它能熬过这场对于它来说的厄运,希望它能见到雨后的彩虹,能沐浴到雨后初晴的阳光。

  再后来,手头上闲了一小会,而雨,也停歇了。天空仍然灰茫茫的一片,见不到边。我的心还被那只弱小的麻雀牵引着,所以,我寻找它的身影,在那个我离开时,它蜷缩的地方。然而,我并没有见到它,一路搜寻,都不见其影踪,那个地方,再也看不出曾有一个弱小的生命在那里躲避过风雨。

  或许,它已经恢复,飞走了,我这样告诉自己,虽然,我知道它飞走的几率很小。

  我悻悻地转身,站在路边,仰望天空,发现,七月的天空,也有着一张忧伤的脸。

  低头,蓦然间,一个影像跃入我的眼帘,那一刻,我被心痛的感觉包围……

  那只麻雀,早已不是我熟悉的蜷缩般模样。它的身体,僵直地躺在路边的浑浊浅水里,那周边的水带着丝丝血迹。它眼睛尚未闭上,半睁看着天空。那眼神中,有诉不尽的凄寒与恐惧。离它尸体半尺之外,是一辆红色的崭新奥迪的车轮,难道……

  我轻轻地拈起它细弱的爪子,发现它的腿部被碾压过,被水浸泡过后,虽然没有了多少血迹,但是那种感觉早已胜过了鲜血带来的触动。它的灰褐色的羽毛紊乱地覆在身体上,一派凄寒的感觉。更让人心寒的是那双半睁着的眼睛,流露出来的,似乎是千万种情绪,哀怨、绝望、痛苦,还有一丝对于光明的期盼。

  注视间,似乎它在对我倾诉,说它好想看见阳光回到天空,好想回到亲人的身边,好想……

  我不敢再注视它的眼睛。

  环顾四周,我竟然找不着可以将它埋葬的一方净土。在这偌大的城市,高楼耸立,人潮鼎沸,却找不到让这个灵魂安歇之处。

  一定有人以为我傻了,拎着麻雀的死尸站在那里。

  好在,公司门前有一对长势不好的铁树,但那两个颇有些古韵的大瓷盆,突兀地衬托着铁树。而我不是在意铁树的萧索或是葱郁,也不是在意花盆是否充满古韵还是新潮,而是我看见了泥土,是的,泥土,可以让那个幽怨的灵魂安身的地方。

  后来,我找来一个培花的铁铲,一点点地将铁树根下坚硬的泥土挖开,直到挖成一个椭圆的小坑。

  细心地将那杂乱的羽毛捋顺,轻缓地抚摸,帮助合上那微微凸起的眼睛,然后小心翼翼地置放它在土坑中,再将泥土掩盖它的身体,直至看不见。

  或许,此般最好,没有风雨,没有饥饿,没有来自人类的驱逐,或许,这真的是一场灵魂的皈依。

  我蹲在那里很久都没有起身。

  行人,有人冷漠而过,根本无视我的存在,他们都在这个世界里匆匆地来,匆匆地走;有人边行走边看着我,再满脸狐疑地渐渐走远。

  有一个熟悉但陌生的人走过,问:“嗨,你在这里干嘛呢?”

  我只是言不由衷地笑着说:“没事,只想一个人待会。”

  她意味深长地笑着离开。

  确实有人以为我傻了……

  我蹲在那里很久,久到暮色渐渐来临,我凝视着繁华的都市。在楼与楼之间的细微缝隙中,仿若看见了天边有道绚丽的云霞出现,想着,明天,一定是一个阳光明媚的日子。

  我坚信,那颗颓废而萧索的铁树,明年的七八月份,一定会开出花来。因为,那下面,有一个向往光明的灵魂……

  写在后面:这文的梗概,以诗的体裁写于2010年仲夏,文章内详均为事实。时隔近一年,又是江南梅雨时,那双幽怨的眼神我还清晰地记得,那声声凄厉的鸣叫我还能听见。每每忆起此事,我都在想,如果我当时坚持一下抓住它,帮它渡过那场灾难会如何,我若是没有去抓它,它不受惊吓,依旧缩在那里,等待雨停又会如何。想了很多,其实都不再有意义,毕竟它还是死了。好在,它能够在泥土中永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