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读书生活的散文

黄飞老师

我的读书生活的散文

  自小我不爱上学读书,到了苏老泉始发愤的年龄,才突然特别想要上学读书了。这以前则老是读野书,不过想有一个书斋则是很久以前就有的梦想了。自己动手做了个书架,占了三代一室的一角,自谓是“书斋”了,自我解嘲曰:大隐隐于市。不久有了自学考试,于是在窗外搭了个窝棚,将“书斋”搬了进去,虽然算不上建筑,但违章是肯定的。偶然去苏州寒山寺,请性空方丈书写了斋名“野云斋”,只企求这朵野云能够多停留一会儿。窗外的风霜雪月伴随我度过了大半个“大学”时代。终于有一天要拆违章建筑了,为了保住我的“书斋”,我主动通过熟人调到了平时不愿去的单位工作,换来一个二室户住房和“以工代干”,初步实现了一张书桌一墙书。

  当时“不安心工作”还是个不小的罪名,每年小结时总有人向我指出,而我的墙上也确实挂一个“只争早夕”的条幅,争的只是一早一夕的读书时间,中间的八小时不是我的专长,就不去争了。直到我完成学业找到了喜欢的工作,“野云斋”主人也偶尔有些短文见诸报刊了。

  最近买了新居,终于实现了当初的梦想,拥有了一个自己独立的书斋,把自己关进十二平米的“一统天下”,漫游于五湖四海,天上人间,更有电脑做伴,偶有所得,便经营些纸上“井田”,自谓已进入人生至高境界。只是妻儿大为不满,说我是“书妻文子”,书斋里的家具也是全家最奢侈的,一式红木书橱椅榻书案齐全,较之以前的野云斋更多了几分书卷气和“贵族气”,橱中的书也被妻子整理得井井有条,常开玩笑说:这比以前还多了一些“脂粉气”。

  曾经和余纯顺有过一面之交,他追求的是:天底下有我到过的地方。旅人不必太在意目的地如何,而是再一次的出发,读书写作也有相通之处。多少文人都向往行千里路,读万卷书,当今世界行千里路实在很容易,在你还没有看清路边里程碑的情况下,千里行程已经完成,但读书还得象余纯顺一步一步向前走一样,必须一本本地逐字逐句读下去,然后才有新的出发。

  拥有了这么一个过分的书斋,却写不出像样的文章,自知能力有限,是件无能为力的憾事。自小在农村长大,农村里把大田边上的田头地脚,不易耕种的零星土地称作“什边地”,可以随意种上少些作物,我想这也是我能试着干的事了,于是只要求自己写些小文章,将来收集成册,就取名叫“什边地”。为的是老去以后,不至于像原壤那样:被孔夫子骂“老而不死是为贼”。

  书读到现在才知道:在我之前,“野云斋”这个名字清人已用过;在我之后,现在仍然有人在用。于是赶紧改了书斋名为“煮字疗饥燃湿柴之斋”以自嘲,就像我现在选出来的文章,除了少数几篇外,虽然都已在不同的刊物上发表了,但还是有许多不妥之处,大多必须修改后才能拿出来一样,也算是勉励自己有一个新的开始吧。

  陶渊明爱“悠然望南山”,我的书房里没有山可望,就常抬头望一眼书架上的那套《古代散文选》。这套中学教师进修用书中的上中两册,分别出版于1962年和1963年,1980年出版了下册,但我把它配齐以后,就不再去读它了。

  1971年,小学五年级文化的我,凭着别人扔掉的一本《新词林》,花了整整一年半的时间,读完了那二册书。居然也认识了繁体字,也勉强读通了文言文。所谓“凡有所学,必成性格”,从此就走上了每天必读书的道路。

  说起这二册书的来历,其实还是“偷”来的呢。那时有个互为影子的伙伴,他家里的臧书被抄家抄走了,等到我们想要读书的时候却没有书,于是他问我敢不敢一起去抄家物资仓库偷点回来?我们准备了自制的简易手电筒,腰里裹上布袋,乘着夜幕的掩护翻过围墙,进入他父母工作的学校,潜入了二楼的仓库。有点异样地发现门上钉著的木条狠容易就拿下来了,接著他拿著手电筒负责寻找需要的书,我负责把他挑出来的书装进布袋。紧张得上下牙直打颤,蹑手蹑脚在架子面前走过,屋子里静得可以听到自己的心跳。突然,我感到似乎有人躲在架子后面,难道有埋伏!赶紧示意他把手电筒关了,正准备向门口转移,但对方的动作显然比他俩快!只听到门外走廊上传来了一阵不止一人的急促脚步声,却是友近而远的…….原来是我们把先到者吓跑了!

  从此,我就有了这二册书和一套以后读了三年的《史记》。有了这个基础,从此就一发不可收拾,读书写作就成了我“一日不作一日不食”的日课,仍然常常觉得,拜这二册《古代散文选》所赐处可谓多矣。

  曾经互为影子的伙伴后来和我一样远走他乡了。学有所成的他,多年后突然找到我家,我们又一起回忆了一遍当初窃书的每一个细节的时候,见到我书架上赫然放着他父母的遗物时,竟然潸然泪下!

  我的这位伙伴至今还常说,辛亏当年我们一起读了点书。说起我们最初的读物,也十分特别。先是街边的小人书摊上读连环画,突然有一天小人书摊一夜之间全都消失了。接着就一起去抢传单,市中心的大楼上不时会撒下一叠传单,于是我们这些顽童就会一拥而上,尽可能地多抢几张,以便在回家的路上比一比谁抢得多。与其他孩子不同的是,回家后我们会拿出练习本,把传单上一些觉得比较酷的句子、格言、成语抄下来,那就是我们最早的非连环画文学读物了。

  我一直觉得,人到了糊涂迷茫的时候需要去睡一觉,做个梦醒来也许就会有几分清醒了。十七岁那年,我一觉醒来就当上了工人。古人说智者无梦,我不可能成为智者,又正处多梦的季节,所以更愿意多盖一层被,以便将梦境延长。如今,我已经四十年有余没有中断工龄了,伴随着梦,我一直没有中断过读书自学的经历。

  听说痴迷奢侈品的人,多半出于某种自卑。我选择当时认为是最深奥的文言文和外语,却正是出于对于知识贫乏的自卑。不过,我也清醒地知道,每个人都有拼博的战场,让别人去驰骋好了,我必须跳出通常的'圈子去寻找一条自己的路。现在不得不感谢《古代散文选》中古人的教诲,让我明白了不能将渺小的东西置于眼前过近,挡住了看到更伟大事物的视线。

  第一次尝到读书的甜头,是上世纪八十年代初“青工文化轮训”时,所谓蜀中无大将廖化充先锋,我成了零时教员。接着有了自学考试,竟然在几乎没有出学费的情况下,还享受一文不差工资就获得了学士学位。当时还贪心不足,要去拿按照当时政策规定的奖励,结果人事科那个什么考试都通不过的科长不同意,说:“上面的政策不执行的多了!”这句话让我更确信:长久的尊严与身心的自由,只有在学识的追求中获得。于是又经过半年多的猛攻,我跳槽当起了日语翻译。有首词说:攻书学剑能几何?怎如沙场骋喽啰!其实学问与真理的追求,丝毫不亚于战场上的攻城略地,一样有披伤奋战的壮美,得胜凯旋的自豪。而那一份仰慕荒野里孤木静守一段生命的芳华,将宝藏埋入心灵深处无需炫耀这无价的荣华,一任红尘里密集的爆竹赛一瞬光亮与喧哗的不动声色之优雅,就更令人受用了。山间的流水因为浅薄而哗哗作响,一旦流入深渊就变得宁静,宁静的深邃总是那么令人为之倾倒。

  自从见曾国藩道光二十四年写给诸弟的信上说:“看书少亦须满二十页,多则不论。”以后,我把读书量增加到每天五十页以上。是书一直在做了实现梦想的向导,有了它的伴随,心灵就得到了安顿,生命就有了收获的期盼。虽然每一个成功的青果都结蒂于辛劳中强忍的泪花,但有追求就有痛苦,也只有经过痛苦浸泡过的幸福才刻骨铭心。热衷于奢侈品,热衷于权势带来的好处,往往得不到真正的快乐,因为他们只看到了价格,而这些昂贵的价格却没有多少价值。最美丽的花朵是思想的火花,最伟大的事业是不断激起创造的热情。为了追求而读书,价格和价值就都有了。人对于生命没有所有权,只有使用权,我愿意尽可能地多读书,把这个使用权用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