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墙上的丝瓜花散文

黄飞老师

旧墙上的丝瓜花散文

  夏天的时候,或者该是初秋了吧,和我们报社的吴主任一起去乌鲁木齐“郊外”一个叫共青一团一农场的地方采访。不巧的是,我们赶到的时候适逢周末,一团一场里大大小小的“机关”都休息了。我们在一团一部的大街上转悠了一圈,已经五十多岁的宣传科长吴霜月也觉出了无趣,便引我们两人到他在一团一部边上的一个小院里去休息,带着几分无奈地说,这是我的家,晚上两位如果不嫌弃,就住家里吧,比一团一部的招待所安静多了。

  小院着实是安静的。因为我们到来的时候,这里空无一人。难道这个五十多岁的老科长单身生活?院子里一道长长的葡萄架上,爬满的却是丝瓜的藤蔓,有黄|色的丝瓜花,顺着高高的过道,爬到了时光斑驳的院墙上去了。过道两边,满院子的菜地,黄瓜、西红柿、豆角、茄子应有尽有,看上去不像是一个小院,倒像是一个菜园子。

  我有些疑惑地问科长,这么一院子的菜,你一个人能吃的完吗?科长笑笑,说,是呀,每次回家去的时候,我会带上一袋子菜呢。我赶紧接着他的话问,你的家不在农场吗?不在!我家是乌鲁木齐的,在这里上班,没有办法的事,年纪大了,又不好调动。我好奇地问他家里的情况,科长便一边帮我们准备晚饭,一边说他家里的事。他乌鲁木齐的家,就在机场附近,老婆曾经是一名空姐,年纪大了,现在机场搞后勤,儿子已经大学毕业了,留在了内地,学的也是航空专业,回到新疆就业比较困难。一家人现在分居三地,平时,一团一场不忙的时候,他会一两个星期回去一趟,到了农忙或者一团一里有譬如像我们这样的接待任务,好几个星期回不去,也是经常的。一脸平静的吴霜月说已经多少年了,习惯了。

  原来这个一团一部边上的小院,是吴霜月花了几千块钱从一户人家手里买来的,现在一团一场条件好了,好多人都不愿意住这种土房子了。自称快要退休的吴霜月,原来一位山东人,至于他是怎么来到这个农场的以及他目前的家庭状况,他始终绕来绕去不愿意说,或有隐情,我们也不便打听下去。我们的话题,开始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到了这个吴霜月满目葱茏的小院上来。

  我的目光,也从老吴院子里的菜地,转移到开满了丝瓜花的院墙上去了。那是一堵老墙,干打垒的土墙,在下午的陽光和烈日下,显得有些旧。不知是什么年代的墙皮上,半是脱落着,一层层雨水的痕迹,在陽光的照射下,显得憔悴和衰老。墙头上的茅草却新鲜着,偶有一阵风吹来,东摇西摆的,飘摇不定。而一根根丝瓜的藤蔓,沿着过道上的木架爬过来,在茅草和另一些植物的缝隙间蜿蜒而过,它们穿墙而过的本领,真切地印证了那一句话,所谓墙内开花墙外香。一朵朵金黄的花朵,携带着那些呼之欲出的幼小的丝瓜,跃跃欲试地在一堵院墙上伸展着,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

  我们已经看惯了诸如一堵院墙这样时光里的旧,却无法无视和忽略这些盛开在陽光下的细碎的花朵,那些在孤寂中绽放开来的金黄|色的花朵,或者过了这个下午,就要独自枯萎了。那些鲜艳是它们自己生长的,或者只有小院里的`风,窥见过它们,在缓慢中被打开的一刹那——那幸福的,秘密地开放,迎来了一朵花青春一样的短暂时光。

  还有什么不可以放手?在老吴忙着为我们准备晚餐的当儿,我开始注意观察这个独自保守着一座小院诺大秘密的老男人。看上去并不老的老吴,一头浓密的黑发显然不是染过的,他不像我等过早荒芜了头顶的男人,生活的秩序,在他这里,没有一丝一毫的慌乱和一毛一糙。而他光洁的额头上,一些细密的皱纹,不是这样抵近来观察,也是不易被察觉的。我在想,这样一个有条不紊的男人,是怎样在这个寂静的小院里,熬过了长夜般的寂然和落寞时光。

  晚饭是老院子里的虎皮辣子、茄子烧西红柿,还有丝瓜炒鸡蛋等就着一碗香喷喷的米饭。这些没有被添加了色素和催熟剂的素菜,吃得我们兴味盎然。一个下午的聊天和熟悉,显然使老吴的情绪更加明朗和陽光起来。还说过以后两位想到“乡下”来看看,就给他联系,不要见外之类的话。

  没有想到天会黑的这么早,说话的工夫,眼前的天色就暗了下来。早早洗过睡了吧。老吴陪了我们一天,想必也想早一点休息。入夜,我们驱赶了一阵蚊子,就各自陷入了“睡眠”或者“沉默”。我听了一会院子里的声音,是那些蔬菜和植物们的低语。我不明白它们为什么会争吵,在黑暗中,它们彼此并没有弯下腰来,而是比赛着发出生长和拔节的声音。

  我又一次听见了院墙上的那一朵丝瓜花的声音了。它先是跟在此路过的一阵风打了个招呼,接着,一棵被白天的烈日给晒蔫了的茅草,不小心歪倒在它的旁边,它用一声轻微的叹息送去了安慰。我还听见了一只昆虫,在和一朵花耳语之后,与一根丝瓜脱落的花蒂纠缠不休。

  而安静,几乎是与黑夜一同到来的。一截旧墙上的丝瓜花呢?她细碎的黄|色花一瓣上,正在积聚着更多的夜晚和露水,随着一缕风吹走的花香,一直在我黑暗和明亮中的梦里,摇曳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