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车上的冥思静想散文

火车上的冥思静想散文

　　生性文静，单车只会推着走，搭汽车又容易晕晕乎乎，莫名地爱上了火车，喜欢那咔嚓咔嚓、轰隆轰隆的声响，感觉很艺术，很生活。

　　小时候，住在乡下，很难见到火车。每每看到电视上火车神气地呼啦而过，就非常神往。若听到别人说起坐火车的经历更是羡慕得不行。那一节节长长的车厢如同一个个无尽延伸的梦境，诱惑着我，牵引着我，是儿时心中最美的精彩。

　　父亲懂我心中的期盼。六岁时那个暑假，父亲带我坐火车去走亲戚，梦想终于得以实现，我兴奋得夜不能寐。绿皮车，软软的沙发，我在车厢内高兴地来来回回，感觉坐火车是一件很隆重而洋气的事情，准备回家后向小伙伴们炫耀。

　　于现在而言，六个小时的车程算是不短了，容易坐得人腰酸背疼。而那时的我，总觉没有新鲜够，意犹未尽。下车后，稚嫩的目光仍新奇地回望着车厢，心中有些不舍。现在想来，更准确的说应该是失落，觉得火车上的旅途结束得太快。

　　印象最深的是时别十六年后第二次坐火车，接下父母委以的重任，送妹妹去桂林上大学，从未出过远门的我紧张又兴奋。那时坐火车远没有现在方便，家乡到桂林也没有直达车，只能到株洲倒车。

　　父母千叮咛万嘱咐，我和妹妹带上大包小包上了火车。看着父母不停地于站台依依挥手，从他们不舍的目光里，我第一次读到了这一程很长很长，第一次读到了送别的滋味。父母和妹妹拼命地将情绪掩埋，火车开动的一刻，心有些酸涩，还有些许的茫然。一路上，不敢闭上眼休息，时刻关注火车到站的信息，生怕坐过站。到达株洲，遵循父母的嘱咐不出站，又马不停蹄地询问着列车员转站台，左问右询之下终于顺利上车，累得大汗淋漓气喘吁吁。

　　安全抵达桂林，紧绷的心弦才得以松懈。只是，因一路陌生，因离家太远，因少了父母的庇护，根本无暇去感受这十几个小时车程沿途的风景。走走停停，上上下下，你追我赶，摩肩接踵，是我那时最直观和深刻的感觉。

　　回程时只剩我一人，妹妹到车站送我，心中竟是说不出的难过。快速地上到车内，挥手示意她离去，转过头再也不看，泪水已然决堤。那时，我懂了父母送别时的心情。那时，我觉得坐火车的感觉一点都不好。

　　虽然，搭火车惹来频频伤感，但火车情结却一直未改。喜欢那一句“搭上火车去看你”，多么旷世情深，又多么随性肆情，透着清远深美的凛冽，亦透着飞蛾扑火的决绝。搭上火车，不问结果，不惧未来，任其将自己带到任何地方，无论天堂或地狱，都是自己热情如火的奔赴，汹涌如潮。只因，那陌生的领地，有一个你，那是心的方向。

　　后来，也曾搭上火车去看友人，火车载着思绪悠悠，心中充满五味杂陈，想象着无数见面的场景，练习着见面时的呼吸。那时，觉得火车很慢很慢，足够酝酿出心中难以言说的情愫。都说蝴蝶飞不过沧海是因为沧海的那头没有了等待，而我知道，火车去到的那个地方有一个同样欣喜地在等待我的人。下车后，他接过我手中的行李，温柔带笑一声“辛苦了”。我浅笑盈盈，其实一点也不苦，我喜欢。

　　更难忘的是，虽只有四个小时车程，他都会早早地给我买上回程时的卧铺票，准备水果、麻辣、方便面、瓜子等各式的零食送我上车，算好时间送我进站，舍不得我一个人多呆一分钟。进站前，总会再三叮嘱：“车上注意安全，多吃点东西，好好睡一觉，到家给我电话……”。其实，每次都是他等不及，还没等我回电，他已打来电话询问是否平安抵达。

　　在这一程又一程的来来回回里，我感觉到幸福，一种被等待被宠爱被呵护被照顾的幸福。而且，这种幸福历久弥浓，绵柔而厚重。

　　最难忘在候车厅等待的滋味，神情专注地听着广播响起，心无旁鹜，听力在此刻变得格外敏锐。那心情，急切的，却又不敢显山露水，淡淡温暖，淡淡寂寞，恨不能插上翅膀飞向目的地。“愿得一人心，白首不分离，这简单的话语需要巨大的勇气……”，猛地一惊，这歌声透着苍白的深情，浑身抽紧，温柔的疼蹿遍全身。“你手机响——”，原来是自己的手机铃声。

　　也只有在如此热闹而拥挤的地方，混杂的气味，不同的乡音，厚重的行囊，各色的表情，让思绪随之陷入混沌，所有的.前尘旧梦如烟升起，又如烟幻灭，无关风月。

　　喜欢旅行，喜欢一个人背着简单的行囊到处走走，不为风景有多美，只为想要短暂地离开，感受那一个又一个陌生，而后生出一个又一个可能。于是，更喜欢坐火车。唯有火车，适合我的慢性情，适合冥思静想，适合载着我一路轻盈一路歌。

　　飞机，是太快了，快到仿若刚飘上云端又要从云端坠落，快到好似人生的匆忙，匆忙到来不及回望和珍惜。明明走过一路，却没有印象，没有记忆，总觉无迹可寻，总觉索然无味。到最后，是否来过，心中都充满了疑问。

　　喜欢坐着火车去旅行，买一张卧铺，站着、坐着、躺着，我的地盘我做主。站着，舒展筋骨。坐着，赏车窗外的风景。躺着，读几页心爱的扉页。火车漫不经心晃晃荡荡，感觉自己是置身摇篮中的孩子，安全而舒适。当火车穿过一个又一个城市，掠过一层又一层风景，从烟雨江南到冰天雪地，那种鲜明的层次感让心分外澄明透亮，甚是喜欢。有时半夜醒来，贴着窗倾听外边的风景，很静，很神秘，轮廓隐没，心却能清楚地捕捉到那一路有情山水。若有灯火闪过，眸中会悄悄地湿润。

　　此时，心会无端染上寂寞，开了花，素白的孤单的一大朵，煞是醒目，唯自己看得见。感觉这火车的远去，恰似青春的远去，恰似时光的游走，一寸寸，终于消失。

　　车窗外一闪而过的风景是不容错过的。因为陌生，怎样单薄的风景都是一种新奇的发现，让你的旅途添了些内容，让你疲惫的心多了些宽慰。若将其忽略，那将是损失。于是，我习惯将车窗外的一切用心镌刻，从未有过的专注与细致。

　　穿村而过的小河，若玉带般点缀着尘世的风情，蜿蜒曲折，弯弯绕绕，好似从天的尽头延伸到尘世的这头。而纹丝不动的水面，染了醉心的深绿，透着空旷的苍茫，静静地倒映着蓝天、白云，还有周围的动荡，哪怕只是微微，亦如此清晰地放映。

　　天，淡淡透明的灰，那深遂是你永远也无法解读的遥远与神秘。还未来得及抽芽的枝桠，仍带着满身苍老的气息，依然凛冽地、骄傲地、孤独地悬挂于空气中，与天的灰相得益彰，一幅低温却极富深意的素描就这样浑然天成。

　　春的装束姗姗来迟。远山仍覆着厚厚的苍绿，那么深沉，又那么寂静，似沉睡千年。也许，山的沉默，山的迟疑，总有它难言的缘由。它不舍，与冬匆匆告别，那样似乎显得太过薄情。它，是想要停留久一点，再久一点。只是，春的气息已如此逼近，要怎样才能割舍那一片干干净净清清爽爽的寒冷？

　　田野里，大片的枯黄仍占据这个季节，若盛大的主题，遮掩了那些星星点点的浅绿。放眼望去，那垒得高高的草垛，若一个个千年的古堡，于眸光尽处氤氲着漠漠荒芜，惹心锁几重？

　　流动的色彩才美。少了流水，没有了低吟浅唱，小桥显得有些孤单。好在，平静的水面布满了浮萍朵朵拼成的盛绿，簇拥着，重叠着，摩肩接踵，密密挨挨，生机盎然，让人不甚欢喜。她们是飘着的，迎着风，沐着雨。她们亦是自由的，飘飘荡荡永远不用靠岸。

　　稀寥的几户人家各自门窗紧闭，没有人烟，好似画地为牢的孤独王国，唯几个红灯笼格外醒目，整个世界象睡过去一般。坚挺的电线杆，鹤立鸡群般插向天空，透着不容收回的凛冽与坚定。仅有的生气，是那几只忙着觅食的鸡鸭，还有地里那一畦绿油油的青菜，轻袅的炊烟证明了尘世间暗藏的动荡。

　　火车不知疲倦地行进，我茫然得不知身处何处。眼前的一切，是我想象不到的与世隔绝。我开始怀疑自己所处的世界，甚至向往能飞出窗外感受那一片清寂与祥和。我想，我会欢喜这样的世界。

　　天空，不知何时飘起了雨，一滴滴若珍珠般飘落敲窗，而后碎裂，或是串成条条珠帘，极致浪漫的诱惑。双手，隔着玻璃与之相握，仿若握住一个澄澈晶莹的世界。我开始梦，梦见那一个雨天，曾有那样一个人，拽紧我的手满世界奔跑。一场雨，把我们浇透。爱，再不用掩藏。

　　上一秒，雨淋湿了心情。瞬间，望到天空那一道淡蓝的明媚，正透过玻璃窗，投射在惆怅的心间。车一直向前，我转过头，执念于那一抹微晴。只是，再回首，窗外已是山高水远，如梦般散落身后。

　　任火车载着思绪悠悠，感觉山在奔跑，云在呼唤。周杰伦的《青花瓷》在耳边响起，清新典雅的旋律，淡淡的凄清若水墨般在心中肆意，容易联想到爱情。歌声滑落一地浅浅的伤，却美过所有。也许，每个人一生都该这样，醉一次，痛一次。

　　到站，几个穿军装的小伙上到我在的车厢，其中有一个被酒精烧得满脸通红，想来他们为这场相聚刚刚痛饮了一把。我以为，送他们的战友已止步于站台，不料，列车启动前，那个忙着相送的小伙才被几番催促着下车。顿感自己的幼稚，我实在低估了现在的90后对友情的守护与珍惜。

　　车厢内话语正欢。到饭点时，两个带着北方口音的汉子翻出了自己准备的食粮——一袋自烙的东北大饼，一些煮鸡蛋，吃得津津有味，一个接着一个。过后，其中一位找出一瓶八宝粥，左转右转就是拧不开盖，旁边的乘客教他打开，他将盖子顺手扔进垃圾盒，热心的乘客又告诉他勺子在盖上。他不好意思地笑笑，拾起勺子。这一幕，我没有言语，却一直用心感受。看着他们憨厚的笑容，黝黑的皮肤刻上深深的沟壑，却一脸的知足，不难想象他们平日生活的简单，恰如他们的性情。

　　火车晃晃悠悠，挂上QQ，有“嘀嘀”的信息声响起，迅速打开。平日因凡尘俗事缠身，对于聊天总是礼貌性地回应着。而此时的我，却是从未有过的认真，回应着每一句。我深知，于孤单旅途，这样的陪伴真的很宝贝很珍贵。被人惦念总是好的，让无情遗漏的光阴里多了些温暖的念想。

　　车进入隧道，窗外嗖地一片漆黑。隧道一个接着一个，那不同声响的接替，仿若入世和出世，时而飘然若仙，时而柳暗花明。感受这抑扬顿挫的起伏动荡，心中有丝丝欢喜，丝丝期待。下一站，会有怎样的风景？

　　放眼，远处的山坡，有零星的小花在风中摇曳，不抢眼，却极具婀娜的风情，因为她的独自，因为她开在如此冷落的季节。四周，一坯黄土，一缕枯黄，一丝新绿，一间茅屋，一片油菜花，一畦菜地，稀疏寥落的人影，错落有致，感觉很生活。这一切，与我隔着距离，又如此真实地靠近。

　　不觉夜幕低垂，很喜欢那片色彩，深深的蓝，清清的灰，平静的，优雅的，温和的。直至被深重的夜色彻底吞没，浮躁的心亦开始了一种安静的回归，妥贴地与这动荡喧闹的车厢开始了一种磨合。渐渐地，我听不到任何声响，唯有自己平静的心跳，与时光温柔同行。

　　夜深了，火车经过闹市。灯光，如一场飞花落，又如一场琉璃散，白的，红的，蓝的，黄的，绿的，悠然而坠，一波接着一波，流淌着不绝的美丽，似追逐，似奔赴，又似嬉戏。

　　这调皮的灯光，美丽轮番上演。只是，人生的旅途，错过就不再，来路依稀，前方，很远，很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