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柴古诗王维的解释

刘莉莉老师

  《鹿柴

  王维

  空山不见人,但闻人语响。

  返景入深林,复照青苔上。

  注解

  1、鹿柴:以木栅为栏,谓之柴,鹿柴乃鹿居住的地方。

  2、返影:指日落时分,阳光返射到东方的景象。

  韵译

  山中空空荡荡不见人影,

  只听得喧哗的人语声响。

  夕阳的金光射入深林中,

  青苔上映着昏黄的微光。

  题解

  鹿柴,王维辋川别业的胜景之一。辋川有胜景二十处,王维和他的好友裴迪逐处作诗歌咏,共得四十篇,编为《辋川集》。这首诗是王维二十首诗中的第五首。诗里描绘了鹿柴日落之时的景色。

  句解

  空山不见人,但闻人语响。

  我们走进深山密林都有这样的经验:山中分明杳无人迹,却突然听到有人说话的声音,前后左右环视寻觅,又见不到一丝人影。诗的前两句,写的就是这种情境。能听到话语,人应在不远之处,然而竟不得见,可见山林之茂密幽深。

  山越深,林越密,就越寂静。按常理,寂静的空山尽管“不见人”,却非一片死寂。瑟瑟风声,潺潺水响,啾啾鸟语,唧唧虫鸣,大自然的声音其实是非常丰富多彩的。然而,诗人让这些声音都消隐了,只是紧紧抓住偶尔传来的一阵人语声。在一切都杳无声息之中,这突然而至的“人语响”,显得格外清锐,似乎一下就打破了山中的寂静。可是,正如南朝王籍的诗所描绘的,“蝉噪林愈静,鸟鸣山更幽”,空谷传音,只会愈见空谷之空。这短暂的“响”,反衬出的是长久乃至永恒的空和寂。待人语响过,山林复归于静,而由于刚才的那一阵“响”,此时的空寂便会更加触人心目。

  在如此寂静的山中,传入诗人耳朵的,是不知从何处而来的人语;映入诗人眼帘的,又是什么呢?

  返景入深林,复照青苔上。

  “景”,日光,“返景”,夕阳返照的余晖。

  深林本就幽暗,林间树下有青苔,更强调了其幽暗。夕阳斜斜地投进深林,又透过枝叶间的缝隙,照映到青苔上。初初读来,会觉得这一抹余晖,给幽暗的深林带来了一线光亮,给冷冷的青苔带来了一丝暖意。但稍加体会就会感到,实际恰与此相反。斜晖带来的那一小片光影,和大片的无边的幽暗所构成的强烈对比,反而使深林的幽暗更加突出。这就譬如作画,在大幅冷色的画面上掺进一点暖色,在四周冷色严严的包裹下,暖色只会显得微弱和孤立无援,绝不会改变整幅画的基调,而被衬托后的冷色,反而会带给人更深刻的感受。

  赏析1

  “空山不见人,但闻人语响。返景入深林,复照青苔上。”王维的这首《鹿柴》,以其“诗中有画,画中有诗”的显著特点,千百年来,为历代的人们所喜爱。不过,在我看来,除此之外,这首诗还另有其美妙的地方,那就是动景与静景的相互映衬。

  前两句写“山林谈笑”,是动景,但动中有静。作者采用“欲擒故纵”的手法,在写“山林谈笑”的动景之前,先写“空山不见人”,为后面的“但闻人语响”作铺陈。山谷空旷,人迹罕至,犹如世外仙境,真是空寂至极!但作者所要表达的,并不是山林的空寂,而是人们在这个地方的活动和对这个地方的喜爱。所以,紧接着的“但闻人语响”就峰回路转,出人意料地表现出在这样空寂至极的山林中,却隐逸着纵情山水的人,这些人在山林之中又说又笑,其乐融融。此句写人而不见人,而是用声音来进行巧妙地烘托,表现出了山林中人的活动和对这个地方的喜爱。前两句的巧妙之处就在于:为写动景先写静景,让静中寓动,动中有静,动静和谐,相得益彰。

  后两句写“山林夕照”,是静景,但静中有动。不管是“入深林”,还是“照青苔”,都是在写日光的动。日落时分,夕阳透过树隙映入幽深的山林之中,繁茂的树木以及树木丛中潮湿土地上的一片片青苔,与柔和的晚霞相互辉映,构成一幅绚烂迷人的景色!这样的动静相映,给人的是一种安详、和谐、静谧的美感。

  全诗就是这样,先写动景,后写静景,在写动景时用静景作铺衬,在写静景时用动景来映衬,这样的动中有静,静中有动,相互映衬,勾勒了一个动静和谐的幽美意境,让人感受到《鹿柴》所描写的确确实实是一个静谧安详、景色秀丽而又充满生机的`地方。

  赏析2

  一、对“空山不见人,但闻人语响”的诗句的解读

  幽静的山谷里看不见人,只能听到人说话的声音在山谷里回荡,绵绵不绝。这句诗运用了以动衬静的写作手法,以山谷中一声悠悠的人语使山更幽、更静。“空”在王维的诗歌中经常出现,是王维表现幽静、澄明的代名词。印度佛学中,空的原意是万法的存在。近人丁福保诠释“空观”时云:“观诸法皆空之理也。一切诸法,皆为因缘所生,因缘所生之法,无有自性,空寂无相也。”一切事物、现象说到底都是由于人的“不明”和因缘和合所产生的幻象,一切都是空。但这个“空”并不能看死,看死就不免生相。南宗禅创立者慧能的法偈揭示的就是这个理,“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佛性常清静,何处有尘埃!”[1]

  海德格尔认为,“日常的、获取时间的此在首先在世内照面的上手事物与现成事物那里发现时间。它在切近的存在之领会的视野中领会以这种方式‘经验’到的时间,亦即把时间本身领会为某种现成事物”,[2]但同时,“诸法如电,新新不停,一起一灭,不相待也,弹指顷有六十念过,诸法乃无一念顷住,况欲久停?无住即如幻,如幻则不实,不实则空。”[3]一切事物、现象无时无刻不在变化、流逝,但同时这些变化、消逝又让人感受到了时间的变化、时间的流动过程,因此时间是“空”。时间为“空”,“空”表达的正是禅的时间观。将时间看空是从将世界万物的“相”看空而来的必然,但是将时间看空并不是认为无时间,而是要在无住的时间中保持内心的寂静,做到念念不住,不纠结于世间善恶好丑,乃至冤之与亲,言语触刺欺争,念念之中,不思前境。前念、今念、后念,刹那生灭,分别为过去时、现在时和将来时三种生命的时态,它们起起落落,无暂住,无故实,展现的只是一股意识生命的绵延之流,只是虚幻的心的体验而已。在念念无住之中,时间被推向永恒,脱离前世、今世、来世的轮回转世的苦难。

  《鹿柴》中“空山不见人,但闻人语响。”王维在空寂的深林之中听到了人语,但是茂密的山林却遮蔽了说话的行人,即使四目张望也无法看到。在这句诗中,为了描述寂静山中有人声穿过、飘过,作者可以用“人语过”等语句,但王维用了“人语响”,“响”有将声音扩大、延长的意味。在这句诗中“响”将这声音延长,虽然山中的人语一经发出不一会儿就会减弱直至消逝,但对于作者和读者来说这声音仿佛在耳边不断地回荡,久久不绝。同时这人语似乎带走了王维的思绪,将他的目光引向深山,将他的注意力集中到寻找人语的发出者。这里王维还未悟到佛禅,处于“于念而念”的坚执状态,在这里王维纠结于由人的“不明”和因缘和合瞬间产生的虚妄——人声。佛教讲求无念,即于念而不念,达到念念不住,一念若住,念念即住,则名系缚。在这种种状态下,人处于尘世间的种种幻象中,无法自拔,一旦陷入其中就会被患得患失的痛苦所折磨,不得解脱。禅宗里有一个小故事可解“于念而不念”。一个老和尚领着小和尚游方,途经一条河,有一位妇人也在这河边,但犹犹豫豫,面露难色,想过河但不敢过,老和尚主动帮妇人趟过了河,到了对岸,放下了妇人,带着小和尚继续赶路,但是小和尚心里直犯嘀咕,不理解师父的行为,走了一段,小和尚终于忍不住了,说:师父,你犯戒了?出家人怎么能背女人呢?老和尚叹道:我早已放下,你却还放不下!此时的王维还处在“落叶满山空,何处寻行踪”的诗禅第一境界,是追寻禅这一本体而未得的境界。

  二、对“反景入深林,复照青苔上”诗句的解读

  作者求禅未得,继续探索。作者深入山林,在这时落日的余晖映入了深林,金色的余光又撒在青苔上,景色宜人。这说明王维再此之前也曾看到过夕阳通过密密的树林露出的缝隙照在青苔。在这一前一后地复观夕阳照青苔中,时间凸显处来。此时王维在瞬间之中在金色的落日余晖中顿悟了真如。落日映照下的光影,如同真如自体所具有的智慧,它永恒不灭,遍照四法界。心中的佛性在刹那之间被触发。刹那是开始也是结束,同时也无所谓开始无所谓结束,刹那之间就是永恒,在这刹那之中,人的妄念生灭,因此于念念不住,即于念而不念,心中“无念”,故消解了一切情与欲的驻留,亦无所谓主观、主体的执拗,“无尘心、无机会、无分别之心;没有任何内心牵挂、没有滞累、没有焦虑、没有紧张,也没有妄执,真正做到‘是心是情,同归性海’、‘脱弃凡近’”。王维在这刹那之间看透了世间万相的生灭,万相为空,万相不著。所谓“离一切相,是无相;但能离相,性体清净”。王维悟得了时间的“空”,而内心寂静,不喜不悲,这样一切都还原为太上无情的自然本色,人的心灵达到真正的空寂澄明。空寂是生命原本的空白与寂静,却并非一无所有,它是一种生命原始的空白与寂静,是一种生命原始的存在。道安《安般守意经》说:“得斯寂者,举足而大千震;挥手而日月扪;疾吹而铁围飞;微嘘而须弥舞。”这种空寂是人心的真正顿悟,达到了“真如”,这是内心的真正自足、自信,得到真如的内心无比强大,一切邪妄不能改变他,达到了真如的精神的无比充盈。

  王维对包括鹿柴在内的辋川别业抱有深情厚谊,在他有事要离开辋川别业时曾赋诗一首,题为《别辋川别业》:“依迟动车马,惆怅出松萝。忍别青山去,其如绿水何。”辋川是王维的精神寄居之地,在这里王维参悟禅法,享受恬静自然的生命状态。

  因此空即看透世界是假有以及时间是虚妄也是永恒之后的寂静。空就是对时间的超脱,是王维的精神之家。空的时间性为以静观动的刹那直观提供了基础。王维的山水诗以空观色,山水在刹那的直观下成为纯粹的现象,王维终在《鹿柴》中悟得了佛禅,而鹿柴也在佛性的映照下熠熠生辉,澄静地坐落在蓝田和王维的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