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别的杂文随笔

孙小飞老师

告别的杂文随笔

  前几天,收看了一期以“告别”为主题的朗读者节目。这是近年来中央电视台最受欢迎的一个栏目,看过之后的感受,它们之所以受到喜欢,得到年轻人的追捧,一个主要原因就是接地气。就是宣传领域里的一种划时代,告别假大空和高崇伟的宣传模式,终于有了一份人间情爱的味道。

  这是一份具有自我告别的色彩,果敢于对昔日辉煌的诀别。开始一种重新起步的生活,对于谁都很难得。

  我父亲和母亲到新疆已经接近六十多年,如今他们都是年近八旬的老人了。他们几乎成了新疆当地的土著,只隐约记得有一个山东的故乡。我们兄妹至今都觉得非常庆幸,他们都还健康活着,尽管俩人每一天要面临疾病、承受灵魂的孤独和内心的寂寞。但是,他们却从不为自己的事情找我们的麻烦,给几个孩子的家庭加入些什么不愉快。

  我的爷爷也来过新疆,住过很长的时间。是他破口大骂并劈手救下了我,才不至于把我送人。如今,爷爷去世也近50年了,他是无数内地老家的长辈里一位让我记得怀念的人。他去世的时候想看看我,结果爸爸把自己喜爱爷爷却不喜欢的大妹妹带去了,让爷爷的离开有些不甘心,这也成我一生之中最大的隐疼。我从未见过奶奶和姥姥,只见过爷爷和外公。如果有机会了,我将回一趟山东老家,尽管老家很陌生了,然而,还是要去祭祀我的爷爷和姥爷。他们不仅是我生的来处,也是我生长和归去的远处。

  很多年来,到了清明、中秋和重阳节,我从未仔细问过,也没细心观察过,父亲和母亲是否还在祭祀,是如何纪念他们父母的,甚至也怀疑过不再祭典,随即就断然否定了。因为,我仍然觉得他们肯定仍然在怀念,以自己苍老的方式怀念。即使他们自己进入了耄耋之年,进入能看淡一切、又看过一切,也看破一切的年龄。

  人生最大的内容,就是接受和承担着不断的告别。在永不中断的告别里,再幼稚的人也会一点点成长、一天天成熟和一次次成就自我,然后成就生命的全部过程。

  在平常的生活里,很多人默默无声地就不见了。若是无人提及他们,我就会彻底想不起来了,尽管他们走了很长时间你却没有注意到;这是一种人生的永别,永远的那一种告别。很多人突然不见了,是他主动告别了你,你找不到他们;随后某一天他又一回来了,你发现离开他们的日子里,你和他们都一起长大了。有一些人,你很不情愿他们向你告别,但是,他们还是告别去了他乡远方;他们是你永不见面也会深深思念和怀想的人,他们是你的`父母、你的孩子,是你手臂般的兄弟姐妹,是你浸着骨肉血脉的方式,也永远分不开的亲人。

  更多的告别,是自己和自己的告别。

  我的第一次告别,是告别家乡,只是鼻子一酸,更多的欢喜代替了离开;真正的第一告别,是告别工作过的兵团连队,走的时候鼻涕邋溻、满脸泪水;友情的告别,是送走要好的兄弟去了内地,从此,我们再未见过面再无联系,从此是天涯;最担心的告别,是把女儿留在了北京,当关上车门坐着车离开时,我没有看玻璃窗外女儿,因为禁不住流了泪水,此时,我已是人进中年。幸好,我的父母还健在地活着,但是,我已经有了一份准备充足的心理,等待着某一天他们寿终正寝,我会平静地告别和送走他们。

  剩下的,就是要在不多的日子里,学习如何和自己的生活做最终的告别,这才是最有意义的告别。正是一次次的告别,拔节一般成就了荒凉的日子,成就一个人平淡生命的勇气。

  有时,我又会责怪自己,为什么要去当写字的作家?

  文学自身就是一种痛苦,包含的快乐很短促。用不言不语的力量,写别人的无奈,写自己的悲伤,写看透的归处,写看到的结局,写别人看不清你已看到的情爱,写自己人生已经注定的命运,没有什么再比做这一种职业更难受的事情了。作家就是一位古老民族里仅剩的萨满,用他一个人注满心力量的强大,悲剧地看落花流水的现在,看不可挽回的将来,然后接受痛苦不堪的生命。

  更要感谢文学,让我能找到真实的自我。因为自己无法逃避和无力改变,因为所有道路都用告别来铺成,所以,我学会了与各种告别,与无论隐形还是显形的告别,结成一种亲密的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