磨房碾房现代散文

秦风学老师

磨房碾房现代散文

  磨房、碾房早已成为历史。前日在博物馆看到石磨和扇车,勾起了我的回忆。

  我小时候,每个生产队都有磨房和碾房。那是全队人的粮食加工厂。

  我们队的磨房三十多平方米,一盘石磨安在房中间,箩面的家什在北墙边。

  磨面的前一天晚上,主人会把小麦摊平,撒上水,然后再装入口袋。小麦吸收了一晚上水分,结构松了,牲口拉磨轻松些,而且这样磨出的面更白。

  人们没有牲口,谁家要加工小麦了,跟队长申请,队长便会给分配牲口去拉磨。人们把粮食拉到磨房,倒入吊在房顶上的斗里,斗的下面有漏口,下料的多少,由插板来控制。给两头牲畜拴上“绳线”,蒙上眼睛,人们“嘚啾”的出发令一发出,牲口便拉着磨盘转起来。小麦粒进入磨盘,再被辗轧磨碎,面便慢慢从磨盘边上溜出来了。等磨出的面多了,人们用簸箕把面盛上倒入筛子。直径一米五的“大笸箩”里支着一个四方形的木头架子,筛子放在木头架上,人摇动筛子,面粉便会落入下面的大笸箩里,稍大点的小麦粒被截住,再倒入斗里,重新辗轧磨碎。这样的过程要持续十来遍,磨300斤面粉需要整整一白天。

  牲口拉着磨转上了几个小时,大汗淋漓,只要主人发出停止的命令,牲口便立刻停在磨道里,再不会往前走一步。这时,人会解开牲口头上蒙的黑布,自己整一袋旱烟圪蹴在地上抽,牲口瞪着大眼睛盯看人,乞求快快把它身上的东西卸了,它好回圈里吃草去。如果是冬天磨面,牲口热得浑身冒汗,汗水蒸发形成白汽,就像笼屉上的蒸气一样。

  太阳落山了,面也磨完了,卸下身上的重担,牲口已没有撒欢的劲儿了,蹒跚着步子朝自己的圈里走去。这时,饲养员会端出两半盆料,奖赏给辛勤拉磨的牲口。而人们急忙把筛好的白面和麸皮各自装入口袋,拉回家里。

  你家磨完他家磨,磨房几乎天天有人磨面。是队里人气最旺的地方。人们出工、收工都要进去看看,闲聊几句再下地或者回家。而上了年纪的老人,闲来无事,拄着拐棍来到磨房,和主人东一句西一句拉家常,消磨时间。

  我家邻居头一天晚上放在磨房的小麦,被人偷走了,邻居报了案,派出所找了十几天,没有结果,邻居婶子嚎啕大哭,这是一家人半年的口粮呀!邻居们你家十斤,他家二十斤,队里又接济了二袋子小麦,总算帮邻居度过了这个难关。

  磨房既可磨白面,也可磨玉米面。磨完玉米面,人们把筛出的玉米面装在一个口袋里,把箩剩下的玉米粒装入另一个口袋。玉米面蒸窝窝头,玉米粒熬稀饭,物尽其用。

  磨房的磨用过一段时间,上下磨扇的沟槽快磨平了,队长会找个石匠伐磨——把磨扇搬到地下,用铁凿子沿沟槽一点一点砍伐,把沟槽伐深,石磨便又焕发了青春,磨面的效率又高了。

  右边的磨房人声嘈杂,左边的碾房也没歇着。碾房里支一扇石磨,呈伞状,牲口拉动石碾,把石磨上的糜子皮碾去。主人把碾好的糜子倒入扇车,人驱动着风扇,根据进料的.多少,调整风扇的速度,把糜米和糜糠分开,。糜米装回家,既可做捞饭,也可熬稀粥,糜糠则用来喂猪或鸡。

  一天,我们放学回家路过碾房,只见队长领着两个人们在碾沙枣,大笸箩里已有不少沙枣面,我们肚里咕咕叫,嘴上流口水。队长见状给我们一人抓一把沙枣面。我们狼吞虎咽吃起来。由于吃的急,一个小伙伴竟然把沙枣面从鼻子里呛了出来,咳嗽不止。队长急忙过来给他捶背,一边骂着:“三辈子没吃过东西了?”折腾了好长时间,小伙伴终于不咳嗽了。这天队长特别开恩,让我们把褂子脱下,给我们每人包了一包沙枣面。我们如获至宝,紧紧攥着衣服往家跑,一边跑一边不住地感谢身边那个呛了鼻子的小伙伴,要不是他呛了鼻子,队长可能还不给我们这么多沙枣面呢。

  常言说,吃饭也洒几颗米了,在碾房碾糜子总会有米粒洒到地上,母鸡经常领着小鸡会去啄地上的米粒。一天,我和邻居把去碾房觅食的小鸡逮住,扔进扇车。随着风扇的旋转,可怜的小鸡被绞的血肉模糊。事情败露后,主人找到家里,两家大人给人家赔了小鸡。当然,皮肉之苦我们是免不了要受了。这件事情过去几十年了,每每想起,那小鸡的残叫声还刺激着我的耳膜。

  碾房不但是加工糜子的地方,也是乘凉的好去处。那时没有电,更不用说电风扇了。炎炎夏日,热得人们无处藏身,我们几个小伙伴相约来到碾房,一个伙伴使劲摇风扇把,其他人站在风口上,丝丝凉风吹来,使人顿然神清气爽。正吹的舒服的当儿,旋转的风扇叶停了,摇风扇的伙伴也跑来了。没有人想摇风扇,所有人都想享受风扇带来的凉爽。于是,大家划拳比赛,输了的伙伴去摇风扇,赢了的伙伴到风口。一个中午,碾房里拳声阵阵,风扇叶响声不断,直到下午起晌,在大人的哈斥声中,我们才拿上铲子、提上箩头去掏苦菜去了。

  第二天中午,我们几个又如法炮制。直至秋天来临,我们才停止了这样的生活。

  磨房、碾房加工粮食的岁月,陪伴着我们走过一年又一年。我们长大了,不知哪年,队里通了电,建起了真正的面粉加工厂,电闸一合,面粉便争先恐后流入口袋,磨房和碾房停业了。再后来,磨房和碾房干脆被拆了。石磨和扇车也进了博物馆。

  现在,每每陪客人去参观博物馆,我都不由得停在石磨和扇车前面很久,轻轻摸摸它们,就像摸到了过往的岁月。